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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逐一介绍了随行的几位,大多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几乎都是将军或武官的子侄。这些将军与南雀山的余将军不同,余将军是天龙国皇帝亲封的将军,而这些将军则多是汉南王封的,他们大多是汉南王的旧部,如今分别驻守在东西南北四方。东边是平东将军,西边是卫西将军,南边是镇南将军,北边是北征将军。将军们的子侄虽名义上是来学习兵法和武功,实则是被留在汉南城做人质,以防他们的父辈心生异念。
小王爷对徐若枫说道:“徐兄,我听说你捕猎技艺高超,今日天气甚好,我约了几位朋友,一同狩猎,顺便见识一下你的本领,也好向你讨教一些狩猎的技巧。”
徐若枫谦逊地答道:“小王爷过奖了。若说捕猎的本事,真正高手应是那些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他们熟悉陷阱设置,了解各种动物的习性与行踪,我不过是略懂皮毛,怎敢与他们相比?”
小王爷笑道:“徐兄与猎户相比自然不公平,但在我们这些人中,你的本事算是出类拔萃了。我们只是图个乐子,你也不必过于认真。”
徐若枫说道:“人多势众,恐怕还没上山,猎物就已惊跑了。狩猎最忌讳吵闹,必须保持安静。遇到猛兽,还需格外小心,否则很可能会变成猎物的目标。”
小王爷笑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请你同行,有你在,我们自然放心。”
徐若枫没有再推辞,算是接受了邀请,当即吩咐仆人准备弓箭和马匹。
我却不太愿意跟他们同行,一方面不想与这些人有过多交集,另一方面我对狩猎心生反感,归根结底,狩猎不过是杀戮。我可以想象那场面必定血腥残酷。小时候对此不以为然,但随着长大,尤其受到西方理念的影响,潜移默化中也觉得屠杀动物是件残忍的事。尽管我对西方“左胶”提倡的所谓“大爱”颇为反感,觉得他们虚伪,但长期耳濡目染下,我对动物保护的认知也有所改变。
我对徐若枫说道:“我就不去了,你陪他们去就好。”
小王爷却笑道:“今日有这么多人同行,定然有趣,王兄怎能缺席呢?”
我说道:“我不会打猎,去了只会碍手碍脚。”
小王爷笑着说:“我们这么多人除了徐兄,谁都不擅长打猎。大家不过是一起玩乐罢了。”
徐若枫接道:“少主放心,有我在,不必担心。”
推辞不过,我也不愿让他们觉得我孤傲,只好跟随他们出发。
我们从汉南城西出,来到郊外的树林。我刻意落在队伍后面,只把自己当成一名旁观者。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一直以旁观者的心态面对一切,不想过多干涉,但往往事与愿违。
他们已经进入林中,徐若枫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众人小心翼翼地向林中更深处进发。没走多久,徐若枫突然停下,大家也跟着停住脚步。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两只鹿正在不远处觅食,一大一小。见他们几人已经拉开了弓,我实在不忍再看下去。
突然,一箭射出,但未中目标,两只鹿受到惊吓,迅速逃跑。众人纷纷射箭,却都未能射中,随即策马追赶。我远远跟在后面,心里只希望这两只鹿能够逃脱追捕。
我看到那些人围捕鹿时,兴奋异常,有人甚至得意地大喊大叫,心中愈发厌恶。
这时,一人调转马头向我驶来。那是卫西大将军的三儿子黄天赐,年约二十,英俊潇洒。他笑着对我说:“袁少主,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去围猎?”
我说道:“我不会打猎,怕扫了大家的兴。”
黄天赐笑道:“少主不必客气,我们也不过是在凑热闹罢了。不过,若要是一个人到了绝境,饿得难以忍受,这时若是见到了什么动物,那饥饿就会激发自身的潜能,不顾一切都会捕住那动物,在生死存亡之际,人所能做的事情往往超乎想象。其实每个人都会捕猎,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将你的潜能发挥出来而已。”
我说道:“你说得很对,也许是我不愿意吧,我就是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不想自己亲手屠杀动物,但是自己每天吃的肉却也是屠杀猎物所来。也许我的确是一个伪善的人,但我真的不忍心去屠杀,我真的做不到,我也不忍心看到这么多人去捕杀这两只可怜的鹿,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说我软弱也好,说我伪善也罢,我的感受就是这样子。”
黄天赐说道:“少主的仁心,真是汉南百姓的福气。但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道,少主的怜悯之心恐怕会很容易便使得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我说道:“即便我有心,却也无力做什么。正如那两只鹿,如果我有能力,就不会让人去围捕它们。”
黄天赐笑道:“少主是大王爷的嫡子,论继承权,小王爷也比不上你。若少主有所要求,小王爷怎会不听?”
我说道:“虽然是如此,你以为汉南王会轻易让我掌控实权,现今这少主称谓,只不过挂个虚名,让大夫人心里好受些罢了,汉南王又岂会让我参与政事,即使哪日让我参与什么事,恐怕也只是虚职罢了,怎会真的给我实权,不论怎样,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黄天赐说道:“少主能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自是不凡之人,果然不愧为大王爷的嫡传亲子。少主宽厚仁慈,怜悯之心,更是让我刮目相看,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今见少主如此,我自当为少主效命。”
我说道:“人们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汉南王父子在汉南威望渐盛,多少英雄好汉投奔他们还来不及,你却反其道行之,这样只怕会误了你的前途,你有这份心意,我当然感激,但我也不能你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前程。”
他们那些人还在那里围捕猎鹿,我只是担心那两只鹿的安危,但对自己不能阻止这场屠猎行动而郁闷。
黄天赐说道:“他们父子的威望表面看起来是日益增长,但是又有多少人是真心跟随,再说关于汉南王的是非流言在汉南到处流传,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他此番认同你和大夫人相认,表面上看来是大夫人给予的压力,实则是为了他自己,大王爷在世时名声在外,深得民心,如今他笼络你,也只是利用你这大王爷儿子的身份,一则破除流言,二来增添名望。纵是如此,我想他最终还是会想要除掉你。”
我说道:“既是如此,你不是更应该投奔汉南王,跟随我到时岂不连累了你。”
黄天赐道:“等到他想要除掉你的时候,也是你真正对他权力构成威胁的时候,那时只怕他也很难除掉你了。”
我说道:“那他为什么不早点除掉我呢?”
黄天赐说道:“他当然想,你之前被挟持时,他就巴不得你被那些人杀死,哪知你竟然平安脱身,他在这汉南城自然不敢动手,最大的顾忌就是大夫人和她的哥哥西峦王,何况杀了你只会增加民间对他的不利流言。还不如将你利用起来,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懂得怎么利用每一个人。”
我说:“你对汉南王倒是蛮了解,跟随他岂不是更能让你飞黄腾达,何苦跟随我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无名之辈。”
黄天赐说道:“正因为我如此了解汉南王,我才要离开他,我选择你,是因为将来有一日你能够一统天下。”
我笑道:“你真会取笑我,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只是想过过平静安稳的日子都很难,哪还管得了这么大的一个天下。”
黄天赐说道:“我这样说自有我的道理,你是大王爷的儿子,名正言顺的汉南继承人,你的舅舅是西峦王,到时也可结盟,那江东王也已衰老,几个儿子也不成气候,那漠北之地,我们天龙人居多,却是常年受到漠北人欺压,早已有了反抗之心,只等着南方的同族挥军北上,来个里应外和,何愁赶不走那漠北人。”
我说道:“你说的倒是轻松,这一个汉南王就能够随时要了我的命,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黄天赐说道:“少主的性命暂时无忧,如今只需顺其自然就好,公开相认大夫人,必然得到许多民众的拥戴,其他的慢慢一步一步来。”
他说的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是细细想来也不无道理,我对他说什么也并未真正在意,对于我,更让我在乎的是那两只鹿的安危。
不久后,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显然是有人捕到了鹿。我加快了几步,远远看见一只小鹿已经被射中,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涌出。那只大鹿虽然逃得快,却也中了几箭,步履蹒跚。
见此情景,我心中极为不适。那种对生命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我甚至感到一丝愧疚,明知自己无法阻止,却仍旧感到内心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