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星辰,格外璀璨夺目。
“陌离,乌迈国陷入战乱。”慕容悦手持信纸走来,陌离接过信纸展开,眉头微微蹙起。
大周西境,数十小国林立,匈奴、大理、摩驼、乌迈等国并存。大周国力虽不复太宗盛世,但边关守军依然雄厚,不容小觑。
边关偶有叛乱,却总在守将的雷霆手段下平息。
然而,此次乌迈战乱,却显得颇为蹊跷。
乌迈国兵力薄弱,仅有数万之众。且因国内女子占比七成,男子从军者寥寥无几。
此次乌迈战乱,究竟是何缘由?
“悦,务必查清此事,你或可亲自前往乌迈国探查。我直觉此事对我们而言,或许是个契机。”陌离难掩兴奋之色,若真如她所料,祸水军定能借此机会崛起。
“遵命。”慕容悦点头,转身离去。
一道黑影闪过,叶孤城自窗外跃入。
“可有任务交给我?”叶孤城薄唇轻启,吐露话语。
陌离起身,将信纸投入檀香炉中,灰黄烟雾携着刺鼻焦味袅袅升起。
“乌迈战乱,你能有何作为?我已派红颜楼前去探听消息。我觉得,这是祸水军崭露头角的良机。”自信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令叶孤城心动不已。
阳光耀眼,却无丝毫暑意。
清风拂面,陌离立于红颜山崖之巅,遥望远方模糊的灰线。
叶孤城默默站在她身后,任风吹散长发。
“你身为霓裳轩主,不去训练手下,陪我作甚?”陌离缓缓开口。
叶孤城凝视着那道柔弱却故作坚强的身影,心中隐隐作痛。“我有我的训练方法,杀手需天赋异禀,无天赋者,再如何锤炼,也难及天赋卓越之辈。”
“你可曾听过‘铁杵磨成针’?资质再差,只要肯努力,亦能成为顶尖杀手。”陌离转身,望着叶孤城,语气淡然。
眼前一阵恍惚,内心深处的那道身影与眼前蓝衣人渐渐重叠,叶孤城心神不宁,轻声自语:“同样的令人心疼,同样的倔强好胜,同样的不甘人下。”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陌离问道。
“或许有一点不同,你与她的经历迥异。再相似的人,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叶孤城纵身一跃,朝山下疾驰而去。
叶孤城的话语在陌离耳边回荡,她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与她,真的如此相像吗?
你,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
我,终究无法与她相提并论吧。
我,已不再是完整的自己。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陌离猛地转过身,向着天空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声音沙哑而绝望,回荡在山崖之间。
乌迈,达塔。
街上的行人大多身着粗布衣裳,男子们披着兽皮制成的衣物,增添了几分英勇与野性。众多身姿曼妙的女子则穿着轻盈的纱绸衣裙,尤其是面纱下那双媚眼如丝,勾人心魄。
自前朝起,乌迈便与中原保持着商贸往来。到了大周时期,边关贸易更是蓬勃发展,大周对边关通货的限制相对宽松,这极大地促进了两国之间的商贸交流。
即便是在战乱时期,靠近大周的达塔小城依然繁华异常。
各国商人络绎不绝,慕容悦一行人在这座城市中并不显得突兀。
慕容悦抬起衣袖,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转头望向身后的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几人都经过了简单的易容。经过长时间的奔波,他们粗糙的易容术已经露出了些许破绽。粘着细长八字胡的慕容清,嘴唇上的胡子歪歪扭扭,显得极为别扭。而她身旁的慕容月,伪装成老妪的模样,脸上的皱纹扭曲在一起,仿佛长了一块难看的疤痕。
不过,好在这些易容术虽然粗糙,却是红娘亲手教授的。粗略一看,倒也难以察觉异样。
慕容悦笑得花枝招展,让其他几人羞得又挠又掐,这才让她连连求饶。
平日里,几人就不分彼此,整日打闹嬉戏。而其他人也喜欢慕容悦这种平易近人的态度。
几人穿过曲折的小巷,在一条隐蔽的巷子中整理了一番妆容。随后走出巷子,进入旁边的一家酒肆,点了几个小菜,稍作休息。
酒馆和客栈向来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慕容悦等人刚坐下不久,邻桌的客人低声交谈起来,引起了慕容悦的注意。
“听说这次大周可是吃了个大亏。”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喝了一口酒,咂巴着嘴说道。
同桌的人放下筷子,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中年男子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便压低声音说道:“乌迈国虽然兵力不多,但个个勇猛无比。以一当百不敢说,但以一敌十还是绰绰有余的。大周军队轻敌冒进,结果被乌迈军击溃,战死三万,被俘两万。”
慕容悦打量了一下那人,只见他身着兽皮劲装,头上扎着虎皮头巾,身材魁梧,应该是个匈奴人。
那人又豪饮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继续说道:“大周皇帝已经调兵遣将,打算一举歼灭乌迈军,然后长驱直入,攻占乌迈。”
同桌的另一人脸色枯瘦,显得紧张不安,说道:“那乌迈国岂不是危在旦夕?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以免被战火牵连。”
匈奴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慌,这次乌迈国非但不会被吞并,还会让大周军队吃尽苦头。”
“为什么?”同桌的人好奇地问道。
“听说乌迈国请来了一位将帅之才,由他统领乌迈军队与大周对抗。哈哈,所以我说不用慌。”匈奴大汉爽朗一笑,尽显豪迈气概。
“听你的语气,似乎和那位将帅很熟啊?他到底是谁?”同桌的人紧张的神色稍微缓解了一些。
“谈不上熟,只是以前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他确实有些本事,绝非等闲之辈。这次大周与乌迈一战,我看好他。”匈奴大汉一脸崇敬,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
“那个人是谁?”同桌的人追问道。
“李长安。”
听闻此言,旁人惊愕万分,“李长安?难道是大唐那位杰出的将才李长安?传闻中,他的才能可与大周的武穆王周俊相提并论。他怎么会出现在乌迈?”
慕容悦同样震惊不已,对于周武大帝的本名或许有人未曾耳闻,但李长安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
他乃是大唐天朝最为年轻的将领,高宗皇帝曾亲自为他颁发大唐最高的军功勋章——飞龙令。
飞龙令,这是大唐开国以来武将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然而能够获得这份殊荣的人却寥寥无几,开国元勋秦琼、程咬金、尉迟恭,以及后来追授的罗成皆是其中翘楚。
而李长安,则幸运地成为了开国授勋百年之后的首位飞龙令得主,同时也是获得此勋章最年轻的将领。
那一年,他年仅十九岁。
一个十九岁的将领,是如何斩获飞龙令的呢?
他率领三千飞骑,深入二十万敌军之中,取其将帅首级,然后从容不迫地返回,手下伤亡微乎其微。
他单骑狂奔八百里,冲破敌军设置的十六道关卡,歼灭敌军合计一百三十六人。
他指挥三百士兵,破掉了由两万人组成的游龙阵。
这些战绩,足以让他屹立于万人之上,傲视全军。
慕容悦将所探听到的消息通过飞鸽传书送回莺花楼,陌离的回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火速查明李长安住处。”
深秋时节的乌迈带着几分寒意,枯黄的树叶将李长安飘忽不定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公子,府外有人求见。”
坐在略显狭小的会客厅中,檀香袅袅升起,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拥有挺翘的鼻梁,剑眉高挑,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仿佛无尽的深渊,吞噬了世间所有的情感。他那鬼斧神工般雕刻的脸庞上,是一张薄薄的嘴唇。
虽然算不上俊美,但也是难得的清秀。
谁又能想到,这位看似儒雅的李长安,竟是大唐天朝战功显赫的万军之首呢?
“公子,访客已到。”下人前来禀报,微微躬身行礼后退下。
李长安抬头望去,脑海中仿佛有雷声轰鸣而过。
他看到一张苍白的瓜子脸,细长的柳眉下,褐色的眸子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感——哀伤、希望、痛苦、不堪。李长安心中涌起一股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怜惜的冲动,那是经历过多少坎坷才能磨砺出的眼神啊?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是李长安,那个性格孤傲的李长安。
樱桃般的小嘴勾起一丝浅笑,那笑容中带着轻蔑,但在李长安看来,却是哀伤绝望的。它如同昙花一现般绽放。只是,绽放的仅仅是那笑容吗?
“你来了。”
“我来了。”
“我以为会是你先说这句话,可最终还是由我说出了口。”陌离浅浅一笑,苦涩自知。她的心如同被刀绞一般疼痛,疼得她咬牙切齿,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恨我吗?”李长安长叹一口气,心中隐隐作痛。如果一个人不能坚守誓言,那么对于另一个人来说,绝不仅仅是失落那么简单。
“恨。”陌离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双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李长安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长发滑过修长的手指,目光扫过之处,心中一片黯然。
人生是否就如同这指缝间流逝的时光,即便是那悠长的青春,也将悄然从这缝隙中溜走。那么,他们之间那段比青春更加短暂的爱情呢?
望着那颓丧的身影,陌离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的胸口。她不忍再看下去,转过头去,却恰好看见窗外飘来一抹绿色的身影。
长长的秀发从精美的发簪中穿过,垂落到腰间。她拥有一张秀美绝伦的瓜子脸,明亮的眼睛流露出未经世事的纯净。小巧的鼻梁下,红润而挺翘的嘴唇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那绿色的身影前方,便是这会客厅。陌离再愚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她那双褐色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眼眶里似乎有一股东西即将涌出。
“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陌离微微点头示意,转身离去。身后,李长安抬起手来,却始终没有开口挽留。
她匆匆逃离,经过那绿色身影时,那位温婉的女子微微施礼。陌离没有等她开口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便离开了。然而,当她转过头来时,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一个在任何方面都比她优秀的女子,确实有资格取代她的位置,站在他的身旁,接受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而她,只是一个在外遭受欺凌的深宫弃妃。
她还有什么资格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呢?他是如此耀眼,他身上的光环足以匹配大周的公主。而她陌离,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陌离终于无法忍受,瘫倒在地,泪水如泉水般从眼眶中涌出。
突然,一方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帕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止住泪水,抬头望去,只见一张俊美的脸庞映入眼帘。
“姑娘为何如此伤心难过?”他吐气如兰,一股芳香带着温暖的气息袭来,让陌离沉醉其中。
轻柔的秀发从她的肩上滑落,她那倾城般的容颜上挂满了泪水,让人心生怜爱。修长的手伸了出来,然而眼前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茫然地四处寻找,只见那背影蹒跚地离去。
那个柔弱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李洵喃喃自语道:“如果能得到这样的女子,我还需要什么呢?”
在会客厅里。
李长安头枕着椅背,呆呆地望着房梁。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划过他的耳膜:“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烦恼?”李长安微微一笑,坐直了身子说道:“怎么会呢。”
那绿色的身影娇俏地一笑,仿佛百花绽放:“那房梁上有什么好看的?你能瞒得过我吗?”
李长安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失魂落魄的身影闯了进来。他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李洵吗?
他长及腰间的黑发随风飘动,挺拔的身躯穿着一身紫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枚汉玉吊坠,脚蹬一双上等绿葛长靴。他拥有一张令女子都自愧不如的俊美相貌,原本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却被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神所破坏。
只是如今,那眼神却变得空洞而呆滞。
“李洵,出什么事了?”李长安开口问道。
李洵转过头来望着李长安,愣在了当场。他突然猛地抓住李长安的双肩:“方才那女子是不是来找你的?她叫什么名字?”发狂的李洵把那绿色的身影吓了一跳。李长安回过神来:“李洵,你疯了吗?”
李洵颓然地坐下,瘫倒在椅子上。他口中喃喃自语着,对李长安等人的问候充耳不闻。
那位绿茵女子沏好茶后便退了下去。男人之间的事情,女子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李长安思索了片刻,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线索,却又理不清其中的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