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垂暮,余晖穿窗而入,将屋内染上了一层金黄。两人默然静坐椅上,一人凝视门外,一人仰望屋梁,各怀心思。
檀香袅袅,清雅之气悠然入鼻,令人心旷神怡。
李长安眸光一闪,霍然起身道:“你提及的,可是今日在前庭邂逅的那位白衣佳人?”
李洵目中光华大盛,颔首以应:“你识得她?”
李长安既点头又摇头,神情微妙。
李洵急切追问:“你这般举动,究竟是何意?”
李长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暗想李洵平日沉稳,今日一见陌离却失态至此。莫非,已对她心生情愫?
念及陌离,李长安心中隐隐作痛。
李洵见状,心生不忍,道:“若不便言明,便罢了。”
“她名唤陌离,曾是大唐后宫之妃,周武篡位,她流离失所,归于民间。此后之事,我便不甚了了。”李长安端起茶盏,借饮茶掩饰心中波澜。
谁人能懂他此刻心境?为挚友与自己心爱之人牵线,此等荒谬之事,竟降临于他身,是命运弄人,还是天意惩罚?
李洵喃喃自语:“陌离,陌离,好美的名字。”
言罢,他起身向外行去。身后,李长安呼唤:“李洵,李洵,你去何处?”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紫色身影,李长安颓然倚椅,目光迷离,望向门外灰蒙蒙的天际。
在达塔城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厢房内,陌离倚窗而立,透过微敞的窗缝,凝视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身后,红颜楼众人肃然站立,神色各异,或喜或惑,或激动。
良久,陌离转身,长叹一声:“悦,你率数人设法潜入乌迈皇宫,探听最新军情。慕容彩,你领数人混入李长安统帅的乌迈军中,搜集行军消息。慕容云,你带数人散布于乌迈各城客栈酒肆。”
“目前,我们最缺的便是军情。大周军那边,我会让红娘负责。你们红颜楼只需将乌迈的所有情报筛选后,精准传回莺花楼。我会派叶孤城协助你们,确保你们的安全。”
“主公,还是让叶轩主护佑您的安全吧,我们毕竟训练有素,遇到强敌,尚可自保。”慕容悦出声道。
陌离轻轻摇头:“此次行动凶险异常,稍有差池,后果难料。我必须确保你们的安全,你们才能放手一搏。叶孤城武功盖世,世间少有敌手,有他保护你们,我才能安心。”
众人闻言,热泪盈眶,感动不已。
陌离又道:“每人身上都要携带紫云烟,一旦遇险,立刻放出。若附近有姐妹,无论何事,都要放下,前去救援。此次行动,安全第一,任务次之。失败无妨,只要性命无虞,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慕容悦扑入陌离怀中,泪水打湿了娇艳的脸庞:“主公别说了,我们定当遵从您的吩咐。定当完成任务。”
陌离伸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如墨般的长发,道:“任务成功与否并不重要,你们要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一定要。”
众人点头,泪水滑落,滴在衣襟上,绽放出一朵朵零落的花朵。
厢房之内,弥漫着离别前夕的哀愁,沉重得仿佛能挤压人的呼吸。
这是一场关乎祸水军命运的战争,首战若败,整个祸水军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士气、未来、希望,都将如泡沫般破灭。
乌云蔽日,连一丝阳光都无法穿透,尽管天空依旧纯净,却无法洗净人心的悲凉。
陌离心神不宁地回到采云客栈,凝视着窗外步履匆匆的行人,微风拂过,吹动着她身着蓝色绸衫的娇弱身躯。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是谁,曾在繁星点点的夜晚,轻抚她的长发,许下永恒的誓言?
是谁,在那青河湖畔,为她洒下深情的泪水?
又是谁,在她命悬一线之时,望眼欲穿,却始终未能现身?
难道誓言真的如同烟火,绚烂一瞬后便消逝在黑暗之中?
那些被珍视的诺言,曾如一颗璀璨的水晶球,但一旦不慎跌落,破碎的不仅是水晶球,还有那颗敏感的心。
陌离就这样静静地靠在窗边,凝视着窗外,泪水早已浸湿了单薄的衣裳。
夜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夜色已悄然降临。
她轻轻拭去泪水,眼眶因哭泣而略显浮肿,映衬在那张娇美的脸庞上,让人心生怜悯。抚摸着脸颊,陌离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却如刀割般疼痛。
曾经,他也这样温柔地抚摸着这双哭红的眼睛,在那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她见证了一个男人为她流泪。
如今,这眼眶只能依靠泪水来慰藉。
秋后的月亮总是带着一丝残缺,仿佛被谁轻轻咬去了一口。
一座雅致的亭子,琉璃瓦片熠熠生辉,亭柱上雕刻着龙飞凤舞的楷书,独自在风花雪月中品酒,桂花飘香,梦中思念着佳人。亭顶悬挂着三个青漆大字:醉香亭。
这里并无美酒,只有亭外桂花树的芬芳。
七月的桂花香气袭人,而秋后的桂花则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宛如佳人的俏丽容颜。
亭中坐着一位身着墨绿长衫的人,长发如瀑,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空中的明月,眉头紧锁,思绪万千。
“离她远点。”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双手负剑,背对着他站立。
望着明亮的月亮,他略显消瘦的身躯却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
转过身来,一副闪烁着寒光的面具令人眼花缭乱,面具镂刻得精致无比,仿佛是玄铁打造而成的月形,薄如蝉翼,却异常坚固。眼眶处覆盖着一层极薄的蚕丝网,以防暗器偷袭。左额上刻着一行极细的篆字,仔细辨认,竟是“祸水-叶孤城”。
右额上则是一片纹路清晰的叶子,两道令人心悸的寒光从面具后射出。
陌离轻轻扬起嘴角,“这面具的设计真是巧妙,防护性强且轻巧。既能划分祸水分支,避免混淆,又能锋芒毕露,摄人心魄,同时保留了面具的神秘感。”
陌离轻轻扬起嘴角,好奇地问道:“这面具的设计出自谁之手?防护性能卓越,又不失轻盈。既能明确划分祸水的各个分支,避免混淆,又展现出锋芒毕露、摄人心魄的气势,同时保留了面具的神秘感。”
红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风情万种的媚笑,恭敬地回答道:“回主公,这是臣妾设计的。当初考虑到咱们祸水的人外出执行任务时,难免会暴露身份,于是就想到了蒙面巾之类的物品。但后来我转念一想,既然咱们祸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又怎能采用那些平庸的形式呢?于是,我便花费了几个夜晚的时间,精心设计了这款玄铁面具。在即将完工之际,我偶然听到炉房外几个姐妹在争论祸水哪个小组的实力更强。”
红娘端起桌上的茶杯,轻饮几口,继续说道:“于是,我便想到了在面具上刻上小组的名称和成员的名字。这样一来,既可以明确每个成员的作用,又可以避免面具混淆。因为只有在执行任务时,我们才会戴上面具,平时面具都存放在仓库里。”
陌离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红娘,真是辛苦你了。”
红娘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与兴奋。能为祸水出一份力,是每个祸水成员的理想,红娘也不例外。自祸水成立以来,人员的分配、成员的训练、势力的扩张与分布等大小事务都缠绕着陌离。即便是男人也难以承受这样的压力,更何况是娇弱的陌离。红娘看着陌离每日忙碌地处理着祸水的事务,原本娇小的身躯更显得疲惫不堪。红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能为祸水、为陌离做一些事情,而且还得到了陌离的肯定与关心,红娘怎能不感动?
想到这里,红娘的眼眶已经湿润了。陌离轻轻挽起衣袖,为红娘拭去泪水。红娘连忙后退,带着几分惶恐。祸水的规矩极为严厉,等级制度是任何人都无法违背的。哪怕是陌离好心地为红娘擦拭泪水也不行。
“主公,使不得,使不得。”红娘连忙说道。
陌离故作恼怒,眉宇间满是责怪之意:“红娘,难道你真的要与我计较这些吗?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如姐姐般的红娘。莺花楼的所有人都是我最亲的人,永远都是。所以,姐姐以后莫要再叫我主公了,显得生分了许多。”
红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道:“那好吧,就依你。那以后在人前就叫你主公,没外人的时候就叫你陌离妹妹。”
陌离点了点头,两人挽着手,笑容如花般绽放。
突然,陌离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红娘姐,那面具若是被人仿造了怎么办?说不定会有人冒充咱们祸水的名义在外面为非作歹。”
红娘闻言笑了笑,打开桌上的木匣,取出一面紫色面具递给陌离。陌离接过来一看,只见这面具的做工与玄铁面具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红娘眯着眼睛笑了笑说道:“你看这面具,一面是玄铁面具,一面是紫色面具,做工相同但颜色不同。而且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辨认真伪。这紫色面具上的字是注入紫砂流金矿镶嵌而成的而那玄铁面具上的字则是纂刻而成的。一眼就能看出真伪来。”
陌离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辨别面具真伪只需要看字就可以了。”
红娘微微颔首,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行字的秘密,唯有我们祸水内部成员方能知晓。至于外人如何辨认真伪,一是看面具的颜色,二是观察面具上字的反光效果。我亲自试验过,若是玄铁面具上的字以纂刻之法制成,定会反光;而若按照我们祸水的独特制作方法,则绝无反光之虞,这无疑起到了极好的隐蔽作用。”
“再者,这行字的独特之处,唯有在距离一米以内方能察觉,如此一来,便不易露出破绽,被外人窥见端倪。”
陌离闻言,赞许地点点头,道:“红娘姐真是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