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而站,看上去便气势非凡,实则,三三两两前后左右凑近些说着悄悄话。
昨夜的动静闹得极大,在场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些,就连郦同都得到消息了。
虽然他们不了解详情,但猜也猜到朝局怕是要有大变动了。
毕竟,已经这个点了,上面的龙骑上居然还空着,这可是自王上参加早朝以来第一次晚到!
……
吴抗自然是收到李实的消息了,而且也知道李实忙完了都中军的后续便带着兵符赶回了王宫。
吴抗估计着李实的速度,想来要在宫门外等半个时辰才到开宫门的时间,应该是能在他们之前见到王上的。
但交一个兵符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王上难不成遇到其他事了?
吴抗板着一张脸,心中有些担忧。
……
杜时捋了捋自己潇洒的胡须,脸上并无异样,可能是与王上谈过心的缘故,对于王上这个年龄有点小的君主知己,他很有信心。
就是,稍微有一点点好奇王上为何来晚了。
……
郦同看着自己手上的笏板,脑子里构思着自己今天要如何禀报,然后便开始想禀报完之后该如何着手处理。
偶尔分出一点神,去想今天早朝万一有变故会不会影响到他做事,有点担忧自己的前途,他可舍不得手上的权势。
不过,放眼朝廷,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干他的活,郦同稍稍放心了一些,于是,继续去想某些政务如何处理。
……
在场的文武百官各有各的心思想法和担忧,表面上还维持着自己的形象,或是和自己的同僚各说各的聊着天。
实则,所有人都默契的一眼一眼的往外扫着,猜想着王上会不会在平昌公主之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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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所有朝臣在心中念叨着的秦元徵其实并没有晚到的意思,他一如既往的按点行动,只是,半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秦元徵看着故意停在路中间,明显是在等他的平昌姑母,恭敬的上前行礼。
平昌姑母往日早朝都要晚到一会,提前入宫就为了等他这可是头一遭。
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姑母安好。”
“呵,安不安好王上不知道吗?”
平昌公主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眼底虽有些青黑,但周身的贵气完美的掩盖住了她的些许憔悴。
平昌公主冷笑了一声,讽刺道:
“王上天天捧着大雍律法,还以为多重视律法,原来到头来也是想杀谁就杀谁!”
秦元徵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认真的问道:
“姑母此言何意,还请明示,若有不妥之处,元徵自当改过。”
秦元徵双眼紧紧盯着平昌姑母,自然没有错过平昌姑母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感。
只是伤感走的太快了,快的让秦元徵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似乎是秦元徵第一次在平昌姑母身上看到这种情绪。
秦元徵心中差不多有了想法。
则诚今早进宫将兵符交还给了他,便说了都中军一切无恙、禁军已经被岳蔚接手亦无损伤的消息,但因为时间紧迫,秦元徵便没有追问过程。
现在想来,禁军和都中军不仅撞上了。
禁军首领、宣威将军、平昌公主侧驸马许赴怕是丢了性命。
杀鸡儆猴,以雷霆手段稳定局势。
这种倒不像是则诚的风格,怕是岳蔚的手段。
如此做法,秦元徵理解,他甚至有些欣赏岳蔚的果决,以最小损失最快效率稳定局面,并无过错。
各为其主,许赴或许罪不至死,但只能是可惜了。
也许平昌姑母说的对,他也有私心。
听起来,他的律法似乎也是需要的时候拿过来,涉及自己人了就丢在一边。
如此,他与那些凌驾于律法之上祸乱百姓的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当然不是!
祸乱百姓简直是天大的冤枉,秦元徵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
秦元徵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无比清晰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他坚定的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毫不动摇!
若是连他都心存疑虑,他如何能带领其他人一起走下去?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岳蔚的行为阻止了内乱,无错。
只要于民有利、只要于国有利,秦元徵皆能容之用之,万难不足以动摇!
秦元徵特意给了平昌姑母时间去平复心境,平昌姑母难得有在意之人,他愿意照顾一下平昌姑母的心情。
不过,平昌姑母恢复的快,秦元徵照顾的时间自然就短了一点。
他开口问道:
“冠冕堂皇的借口都免了,平心而论,昨夜之事,寡人与姑母想要的单纯是兵符、是兵权,然后,为此各施手段凭本事……姑母以为呢?”
“是,王上好本事,是本宫小瞧您了!咱们来日方长!”
平昌公主甩了下袖子,似要转身离去。
“若是没有寡人,姑母的谋划拿到兵符不是问题,那姑母可曾想过,去劫狱的那群余孽如何处理?”
“朱抡在本宫手中,一半的余孽被捉拿,没有兵符,就算是有逃出去的也不值一提。”
“那姑母可曾想过他们制造混乱可能会伤及百姓?姑母可曾想过他们可能会放出十恶不赦的罪犯危害百姓?姑母可曾想过会有人趁机闯宫行刺,寡人险些丧命?”
“闯宫行刺?什么意思?”
秦元徵轻笑了一下。
平昌姑母果然只听到了这一问……
“字面意思,姑母当知,如今的局势,寡人若是身死,对于姑母来说并没有好处。”
平昌公主闻言直接被气笑了。
“依照王上的意思,本宫还要保护王上您?”
“姑母何必故意扯开话题,您明明知道,侄儿的意思是大雍之外亦有强敌虎视眈眈。”
“本宫不在乎。”
平昌公主眉眼尽是漠然,似乎真是如此想的一般。
秦元徵知道,平昌姑母的话是真的,但只是一半。
平昌姑母或许真的不在乎大雍的存亡,所以她一手养肥了廖国,想要亲手断了大雍的生机;
但平昌姑母绝对不希望大雍亡在她自己手中,她希望大雍必须要亡在她的身后,甚至越快亡越好。
虽然有些矛盾,虽然不太理解。
但,这是秦元徵得出的最终结论。
而事实证明,秦元徵猜对了。
平昌公主最终同意了此番和解,暂时不闹翻,不让那些敌国看热闹。
“姑母见谅,侄儿实在是被刺杀吓怕了,禁军不在自己手中,侄儿都有些不敢睡觉了。”
“呵,王上的戏演过了。”
分明是一早便算计好的,偏要说自己是遇到刺杀才‘迫不得已’拿回禁军来自保,谁信啊!
平昌公主虽然同意今日不在朝堂上闹翻天,但不代表她就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她吃了如此大的一个亏,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平昌公主又开口挖苦了几句:
“昨夜棋差一招,本宫认了,本宫最没想到的便是王上您能调动都中军。”
“可仔细想想,他们听的真是您的命令吗?未必吧?”
“那个叫李实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起作用的恐怕是都中军的旧主,当今的太尉吴抗吧?”
“今日,都中军跟随吴抗听从您这个王上的调遣,那明日呢?他们会不会跟着吴抗直接违背你的命令?”
平昌公主光明正大的使着离间计,就算秦元徵知道她是在离间又如何?
他真的能放心吗?
毕竟,都中军听吴抗的是事实。
这是明明白白的阳谋。
平昌公主眼看着秦元徵皱了一下眉头,她心中冷笑,疑心是上位者的通病,就连她也不能免俗。
毕竟,谁敢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忠心上?这不是笑话吗?
“则诚不是幌子,他是有能力的。”
“什么?”
平昌公主懵了一下,她有点不理解小王上的思维了,你就为了这皱眉?
话说,则诚是谁?那个叫李实的吗?
王上你不觉得你的关注的不对劲吗?
秦元徵当然知道平昌公主的意思,他还特意为此道了谢。
“多谢姑母提醒,侄儿心中已有安排。”
“……”
在平昌公主心里,现在的秦元徵绝对比她那个蠢货儿子秦佑稷还碍眼。
碍眼的王上偏偏装作一副恭敬的模样对她说道:
“早朝的时间怕是已经了,姑母请。”
“王上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