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元徵十一年五月,一道消息自北地而来,平静了近半年的朝廷再次沸腾了起来。
自去年年底的一场变故,秦元徵真正的开始亲理朝政。
朝中局势大变,秦元徵与平昌公主似有分庭抗礼之势,暗流涌动,偏偏表面上一片和谐。
尤其是元正的大朝会,正是秦元徵的二十岁生辰。
可无论是平昌公主,还是秦元徵,都默契的没有提及加冠之事,更没有提到放权离朝与彻底亲政之事。
……
朝廷之上。
信使八百里加急,一路风尘仆仆,将加密军报上奏后,才松一口气昏了过去。
平昌公主打开密报,表情严肃的浏览了起来,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秦元徵觉得也没必要争这个先看,他看了一眼平昌姑母,便直接开口命人上了担架将信使抬下去安置妥当,过后再行奖赏。
随着信使被抬出去,秦元徵的视线扫过文武百官,将他们的神情记下。
对于密信的内容,秦元徵心中大概有所猜测。
今年年初,燕国新皇继位,皇位更迭自古便易生事端,而且那位燕国新皇帝脑子似乎有点不太好使。
这才不过短短数月,连秦元徵都知道那位燕国新皇极爱“艺术”了。
听传闻,比原主还要荒唐、还要抽象。
谁家正常人喜欢用人皮作画!谁家正常人会奸淫宗亲大臣的妻女!谁家正常人让普通百姓给他表演乱伦!
如此等等,罄竹难书……
━Σ(?Д?|||)━
真是疯子!
真是什么人都能称王称帝!
但,终非正道,难得长久。
秦元徵猜,这条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恐怕与此有关。
……
在秦元徵下命令的时候,平昌公主便抬眼瞥了一下,有些不屑小王上这收买人心的举动,冷哼了一声。
看完军报后,平昌公主却是毫不迟疑的递了出去。
秦元徵垂眸快速扫过全部内容,不禁抬眼瞥向了平昌公主,两人的视线便这么在空中碰撞了一下,然后同时收了回去,倒是有些莫名的默契。
秦元徵把军报交给了群臣传阅,他此时的神态倒是和平昌公主如出一辙的镇静。
上面两位如此,下面的群臣也跟着安下了心,不过,这是在看到军报之前。
吴抗今日没有上朝,此刻武将中官位最高的是枢密使吕鎏,不过吕鎏文人出身,向来低调不出头。
军报硬生生在文臣那边传了一圈才到他手里,他也丝毫不恼,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
秦元徵的视线便跟着军报,看着这张纸绕着弯的在文人出身的武职官员里传了一遍,才落在真正从战场杀出来的武将手中。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除了秦元徵。
秦元徵:……
转来转去的,这不纯粹是浪费时间吗!
这文武矛盾真是时时刻刻在彰显存在感。
秦元徵想着,看来还是要努力将解决这个问题提上日程。
秦元徵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刚刚担心有人听不仔细才传了一圈,早知如此,还不如叫人直接念!
看着大多数朝臣脸上流露出几分慌张,秦元徵轻轻呼了一口气:
不就是燕齐两国都要有使臣前来吗?
至于如此惊弓之鸟似的吗?
朝臣尚且如此,百姓恐怕更不安。
一个国家若是连开战的勇气都没有,必会影响士气,谈何获胜?
这种氛围绝对不行!
秦元徵压下心中思绪,侧头看向平昌公主,恭敬问道:
“姑母如何看?”
平昌公主闻言停了一下,然后反问道:
“王上如何看?”
“寡人之意,当出兵!”
军报的内容很简洁,不过是:
燕国确实乱了起来,祸起萧墙、同室操戈,燕国皇室的那些人争了起来。
齐国与燕国虽是盟友,但彼此之间不过是因利而聚,也没有多少真心,齐国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打算趁机咬上一口。
燕国可不想引狼入室,不敢让他们大雍去帮忙平乱,哪怕现在的大雍像绵羊一样温顺好欺负;
齐国自是想让他们大雍出兵一起攻燕,好获更多的利,可能齐国真心觉得就算他们大雍出兵打赢了也依旧是个废物。
呵!
燕齐两国的使臣一同到来,主动权明明是抓在他们大雍手上的!
可朝廷众臣的风貌……实在是令秦元徵失望。
……
秦元徵的“出兵”二字一出,整个朝堂跟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瞬间沸腾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大臣们叽叽喳喳的争着阻止,比民间的勾栏瓦舍还要热闹,好像一旦动兵,就立马亡国了一般!
不知道被那个字眼触动,平昌公主猛地站了起来,语气冰冷的说道:
“王上不过是说了一个想法罢了,诸位这便要死谏?怎么?这是想踩着本宫和王上去名留青史?用不用本宫成全你们?”
平昌公主一声落下,争论声渐渐消失,朝堂陷入了寂静无声的状态,可见其确有威望。
秦元徵由衷的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平昌姑母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合格的掌权人,比无数男子优秀,巾帼不曾让须眉。
“本宫倒是觉得,王上的想法确实不错。王上如今已然渐渐亲政,若是能亲临前线为我朝赢来一场胜利,必能振奋人心,本宫也该放心了……”
“……”
这话说的,寡人不亲征您就不能放心了是吗?
可一旦出去玩,这都城怕是就要出事,寡人能不能回来就真不好说了……
平昌姑母这意图也太明显了。
不过,未尝不可。
秦元徵反复推演琢磨了一番,越发觉得可行。
平昌姑母有一句话说的对:
大雍确实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
“姑母言之有理,寡人愿为大雍之未来谋此战。”
“什么?”
平昌公主下意识开了口,她不觉得自己的反应算失言,她满眼怀疑的打量着秦元徵。
平昌公主不相信秦元徵这个小狐狸崽子不懂她没安好心,她再一次看不懂了。
满朝文武这一次都被惊住了,虽说小王上一直叫他们惊叹,但这次是震惊!
他们一时都忘了阻止,眼见着上面的王上和平昌公主似乎要达成一致,定下这件事,大臣们瞬间回过了神!
“王上不可!”
杜时率先站了出来,他这些时日在整理处置旧案卷宗、准备修整增补律法的事。
整个人看上去更瘦了一些,官袍似乎都显得有些空旷,不过,他的眼睛极为有神,比往昔倒多了些气质。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王上乃一国之君,岂可涉险!望王上三思!”
杜时的声音响彻朝堂,担忧与急切溢于言表,秦元徵自是理解对方的赤诚之心。
杜时说出了朝上几乎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在天兴帝、昌平帝和先王之后,竟会出现王上这般的人物!
或者,他们阻止的原因,不仅仅是担忧大雍担忧王上,更是他们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王上如今释放主战的信号,是否是要提拔武人,改变朝廷的结构?
如果王上真有此意,他们是否该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杜卿免礼,寡人并非年少冲动,就算真的亲征也不会任意妄为的。”
在秦元徵的注目下,杜时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虽然脸上依旧是不赞同的神情。
秦元徵知道,平昌姑母更希望他走。
秦元徵觉得他自己的人不难劝,平昌公主的人不会阻止,至于中立的,平昌姑母会努力说服的。
因此,秦元徵已然做出了决定,他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