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徵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郦卿,寡人若是起兵十万,粮草军械可支持多久?”
郦同脑子一转,张口便给出答案:
“半年。”
“若是起兵二十万呢?”
“恐怕……难以撑过两月。”
“若是算上每年要送给燕齐的银钱,能撑多久?”
“一年半。”
“一年半?哈哈,二十万大军一年半的粮草军械!寡人是没想到……咱们大雍可真是富裕!可真是大方!”
全拿去养别人了!
“这次的机会,寡人是一定要打的,至于帮谁打谁,就要看哪国的诚意更足了,诸卿可明白?”
当然是假的!
秦元徵一开始就想好了打谁,不过,此事就没必要在朝堂上说了,届时直接和负责的人说就好了。
免得泄露了风声,毕竟……人心叵测。
而且,秦元徵也该和燕齐两国都讨讨价,将利益最大化才划算。
……
从自家王上发笑开始,所有人都羞愧的闭上了嘴,虽不知是真的有廉耻心,还是怕被说丢了风骨故意演出来的,但态度是有了。
“好,就准备十五万大军一年半的粮草,一应军需皆交由郦卿统办……姑母觉得如何?”
秦元徵现在不太相信郦同,但除了郦同还真没人可用!只能多费点心盯着了。
平昌公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郦同一会,杜时不知何时成了秦元徵这小狐狸崽子的人,她现在也有点不放心郦同了。
郦同要不是小王上的人,小王上怎么可能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郦同!
不过,先把人支走再说。
“王上做主便好,本宫并无异议。”
“多谢姑母。”
秦元徵恭敬说道,而后话锋一转,对着朝臣说道:
“他国派遣使臣来往,乃是大事,鸿胪寺可要做好准备,记住,这次是他们有求于我朝,万不可堕了大国风度。”
“寡人记得,往年负责接待照料燕齐使者的是鸿胪寺右丞卢泉,这次也交给他。”
鸿胪寺右丞,从六品,是没资格参加朝会的。
但正四品的鸿胪寺卿是有资格上朝的,秦元徵的命令一出,这位鸿胪寺卿尤笃便站了出来,恭敬的开口说道:
“王上三思!两国邦交乃国之重事,卢右丞的品阶终究低了些,怕是会叫燕齐误以为我朝不够重视。臣所言所思皆是为我大雍,还请王上明鉴!”
“……”
为大雍?
真以为寡人什么都不懂,任由哄骗吗?
“尤卿言之有理,只是寡人尚有一问,过往十四年,从六品的鸿胪寺右丞一直越过正四品的鸿胪寺卿与燕齐使臣接触,尤卿为何不曾质疑?莫不是……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顾虑?”
秦元徵话里藏锋,话中之意明显是质疑尤笃对平昌公主心怀不满。
说的尤笃脸色发白,他惶恐的看向平昌公主,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王王上,臣……”
“尤卿无须多虑,寡人知卿赤忱忠心,身有旧疾却不忘为国效力。”
这些年来,只要燕齐使者前来,都怕卑躬屈膝堕了自己的文人风骨。
鸿胪寺卿,左右少卿,一个个的皆是称病不出!
秦元徵知道,弯腰屈膝赔着笑脸去讨好他国使者确实不好做,确实丢人。
可,这就是弱国要承受的!
这也是鸿胪寺的职务,居其位当谋其政,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鸿胪寺的这些人,遇到事就想避,又何必占着位子!
如今难得大雍掌握了一次主动权,便又跳出来想抢功耍威风。
秦元徵都担心此事交给这些人,这些人直接谈崩了。
秦元徵真的好奇,尤笃这些人天天称病避事,到底是怎么坐稳位置的?
哦,对了,尤笃也是前几年才升为鸿胪寺卿的,他们这样的人不仅坐得稳,还官运亨达呢。
卢泉那种做实事的反而出不了头,甚至因为接待燕齐使臣,被人嘲讽丢了文人风骨,饱受排挤。
人人避之不及的事,卢泉敢接,虽然这份活不光彩,但卢泉至少有本事不让燕齐两国使臣有发难的机会再抢好处,可见其确实有本事。
秦元徵不知道卢泉人品恶劣的传闻有几分真,但卢泉做事有分寸有能力是可以肯定的。
“寡人体谅尤卿的苦衷,实在是不忍卿如此操劳,尤卿既言卢泉官位低下,不如就给他一个合适的身份,如何?”
秦元徵唇角微勾,笑着问道。
“臣……臣惶恐!臣……”
尤笃双腿一软,耳边响起里平昌公主淡淡的声音:
“王上。”
“姑母请讲。”
“些许小事罢了,依本宫之意,还是依照旧例:由鸿胪寺右丞卢泉接手,礼部撑场子。”
“姑母说的是,尤卿可有意见?”
“臣不敢,全凭王上与公主做主!”
“尤卿免礼。”
秦元徵正声说道,看着尤笃退回了原位,便收回了视线。
使者的事安排妥当后,早朝便进入了正常轨迹,忙起了其他政事。
………………………………
午后,秦元徵在宣文阁翻阅奏折。
大雍立国以来,历代皇帝皆是在崇德殿批阅奏折,自迁都以来,王宫中也有专门批阅奏折的宫殿,亦名崇德殿。
不过,这个崇德殿只在先王在时用过两三年,此后近十一年都空置着。
如今,秦元徵还是更习惯在宣文阁做事。
秦元徵端坐于书案前,眉眼间满是认真,毛笔轻蘸墨水,笔尖落在奏折之上,笔锋流畅若流水,字形苍劲有力好似松柏。
秦元徵将午间送来的这批奏折尽数批完,才放下笔,轻轻的转了转手腕。
而后,拿了张空白的纸,起笔接着写了起来。
秦元徵写的是一封信,一封给陆萧的信,秦元徵虽然还没见过陆萧,不过,自从陆萧上书之后,两人倒是时常书信往来。
当然,秦元徵愿意花这份时间的最主要原因,一定是看上了陆萧的能力!
陆萧是个人才!
……
陆萧今年不过二十二,虽有些稚嫩,但未来可期,依照秦元徵看,再成长一些,陆萧不比梁嘉差多少。
陆萧祖上是武人出身,因战功封了个爵位,他这一脉代代低调,积了一点人脉,倒也活的安稳。
陆萧的父亲祖父都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家中的亲戚关系倒比许多人家简单。
陆萧乃是庶出,爵位有嫡亲的大哥,自然是轮不到他。
陆萧七岁丧父,好在有嫡母和长兄护佑,他比大哥小了十四岁,自小便跟在自己大哥身后,兄弟感情极好。
听闻陆萧自幼聪慧,他大哥觉得不能浪费,特意将他送到了有名的书院求学。
他也争气,十五岁便中了秀才。
可惜,陆萧十七岁那年,大哥病逝,只留下一双六岁的小儿女。
为了嫡母、亲娘、四个姨娘、两个嫁出去的庶出姐姐和小侄子小侄女等等,陆萧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思考再三,他放弃了读书科考,还经过商,最后,动用了所有关系进了都中军,将小侄子送进了他求学的书院。
……
自从得到王上的回信,明白王上的默认允许后,陆萧便忙了起来。
陆萧动员了许多商人,白嫖出来了一笔钱,便开始了他的海贸大业,做的是有声有色。
听闻陆萧还跟着出了一趟海,之后虽然没再亲自出过海,但钱是真的没少挣!
比起来,秦元徵是真心觉得自己贫穷了!
陆萧赚的钱是单独上报给秦元徵的,秦元徵想了想,便将这笔钱投入到了沿海水军建设中。
衍州临海七郡,时常受海贼袭扰,沿海百姓苦不堪言,就连军队都不能拿这些贼人如何。
佑衍水军的最高统帅是文人出身,只想着不犯错熬过任期,水军战力实在堪忧。
下面倒是有几个出彩的将领,偏偏没权做不了主。
秦元徵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
如今的衍州,明面上一如既往,实际上,以杨沐为首的水军将领在暗地操练。
为了瞒着朝廷和平昌姑母在衍州操练水军和出海赚钱,秦元徵是能用的人都用了。
水军重在实战,不可不练,经陆萧提议,水军直接拿那些海贼练手,效果斐然。
毕竟,跟海贼打是真的会丢命的,海底沉了许多尸骨,经历鲜血是将士成长的最快途径。
不过,沿海百姓的日子确实是好过了一些,没钱给海贼买平安的普通百姓也能出海打点鱼赚点钱。
陆萧自然不可能跟海贼一样抢百姓的钱,不过跟那些给海贼送钱的商贾要些“保护费”,这也不过分吧?
而且,那些商贾也很高兴,完全是双赢!甚至陆萧让他们带几个人一起出海,他们也是相当愿意的。
陆萧真是个人才。
……
沈瑀被秦元徵丢到衍州去增长见识、积累经验了,沈瑀对陆萧的评价那叫一个好。
说实话,秦元徵都想见见陆萧了,只是,还不到时候。
不过,快要半年了,水军也该见见成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