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一腔赤忱,尽是报国之心,寡人不忍伤了老将军的心。斯卿若真担忧老将军,便多看顾下老将军的独子,好让老将军无后顾之忧。”
吴抗只有一子,是其软肋。
吴抗接过都中军兵符后便向秦元徵表过忠心,他愿意留下独子在定泽,某种意义上,算是人质。
秦元徵倒不怕吴抗反,但吴抗如此识趣地亲自递上一层保障,秦元徵没道理拒绝。
要说秦元徵是全然信任,那必然是假话。
吴抗主动将软肋呈上,秦元徵安心,吴抗也安心,这算是他们君臣的默契。
而且,有这么一位‘人质’在,朝中的大臣才会少些反对的声音,也安心一些。
比如此刻,郦同便撤回了一个反对意见,并瞬间挂上了笑容,保证着一定会关照吴抗独子,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
“对了,苏爱卿,寡人记得之前提过一下运河的事,你们工部可有章程了?”
“王上恕罪,廖国如今尚在,臣也不能直接派人去探测地形。没经过实地考察,实在是不能妄动。而且,王上您想直接打通定泽到流州的水路,这等工程实在是浩大,就说钱……”
一听到钱,户部尚书葛兆之瞬间将腰挺的更直,一个眼神望了过去。
“……就算不提钱,工部也找不出一个人能主持如此规模的工程。”
“罢了,此事先不急 ”
事也不能都往一起赶,大雍的国力可吃不消,百姓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运河的事不着急,但眼下就要到夏汛,各地的防汛工程可要抓紧,百姓的事不能耽搁,更不能出差错。”
“诺。”
……
“柏爱卿?当年撤回大雍的镇南军,如今情况如何?”
“……”
“兵部不会连这都不清楚吧?”
“王上,当年……当年之事后,镇南军便只剩一个名头。甚至,若不是霍博将军的至交好友马沼屡屡上奏,连这个名号都没有了……后来,马沼自请任镇南军主将才没有直接取消这支军队,可镇南军早已不复当初。”
“马沼?”
秦元徵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这人听起来倒是重情重义。
但,练了一支没有战力的军队,和白白浪费寡人的钱有什么区别?
就是不知这人是否也是受到排挤,或许也有难处,倒是可以考察一下。
“柏卿,你便直接说镇南军可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不足万人。”
“!!”
朝廷每年批下去的钱粮可有三万人的量!寡人还是略微做了一点准备的,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着自家王上唇角下垂,柏云连忙解释道:
“当年之事并不光彩,朝廷也不愿……故而,当年撤回的将士也遭了无妄之灾,就连抚恤金都未发……马沼也是为了将士。”
“!!?”
寡人莫不是昨晚睡得太早了,现在怎么好像听出幻觉了?
(づ ●─● )づ
好像不是幻觉!
糟心!
寡人难不成真该查一遍这几十年来,各方面的所有事,怎么哪哪都是坑。
寡人就是普通人,又不是什么神仙,更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可能事事都能了解。
“等等,朝廷既知道这笔钱粮的用途,怎么还批下去了?”
前面还说不给,结果还是给了,这不是矛盾吗?那前面不给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抚恤金也不是年年给的,听上去实在不太对劲。
“王上,那马沼的姐夫正是前任户部尚书。”
吏部尚书章第开口补充了一句。
秦元徵的思路暂时被打断了,注意力一下子便收了回来。
“他有如此门路,不想着高升,反而替将士谋利,倒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马沼的为人品性,秦元徵暂时还不感兴趣,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准备南征。
燕齐还在那虎视眈眈,不得不防,许多兵马不能动。
镇南军毕竟有些经验,是不能少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现在只凑出一万人。
地方军的战力,秦元徵现在可是不敢高估半分。若是频频从各地调兵,恐怕会搞得人心惶惶,要是起了内乱就糟了,而且兵部如今正在搞大动作,地方军暂时还是不调动的好。
都中军除去伤亡,现在可调动的只有五万人。
加起来也不过是六万。
流州临海,或许衍佑水军可以再搞一波奇袭,但老将军并未指挥过水军。
水军自成体系,可以打配合,但却成不了攻城收地的主力,而且杨沐又是个有主意的。
对了,年末的时候,孙途来信提到已经招揽三万余人,这些人倒是可用。
秦元徵细细想来,可调动的只有十万兵马。
“老将军,十万士卒可有把握?”
“……末将必竭尽全力,不负我王期望!”
“好。”
………………………………
今日,秦元徵的主要目的本就是跟他的大臣们透透消息、正正规矩,为南征之事开始做准备。
目的达到了,人自然也就不留了。
当丞相郦同也离开后,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岳然才站到秦元徵面前。
“仲允是想问,如此重要的军机要事为何要留你旁听?”
“王上英明。”
“仲允可知老将军今年高寿?”
“六十有四。”
“是呢,六十四……人生七十古来稀,谁也说不好明天会发生什么。寡人记得,仲允你是从流州回来的,对流州的了解是朝中诸将所不及的,若是……若是生出变故,寡人允你便宜行事之权,只要稳定住局面就好。”
“王上之意,是要卑职南下?”
岳然的心情有些复杂,南下自然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但他南下后,与大哥便是一南一北,相见更是遥遥无期了,就连宝儿恐怕也见不到了。
秦元徵点了下头,神情有些严肃的说道:
“寡人要你在老将军之后能接手流州军队,重整镇南军。”
“王上,卑职恐难当此重任。”
“若是在南征途中,只要保证不败就好。若是在收复流州之后,你也只用管好军队,政务民生之类的会有其他人负责。如此,可敢一试?”
“卑职愿以性命担保,只要卑职有一口气在……”
“别总是将性命挂在嘴边,好好活着。”
“诺。”
岳然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秦元徵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岳然身边,推心置腹的叮嘱道:
“仲允你跟在寡人身边也有段时间了,你做事稳重缜密,寡人是放心的。你呀,沉默寡言的,凡事总往心里搁,最易自苦。若是遇到难处,不许藏着掖着,仲允你身后还有寡人。”
“你大哥可一直挂念你的终身大事,若是遇见心上人,定要好好把握。”
“……”
虽然很叫人动容,但以王上您的年龄说出如此老成的话,还很像在叮嘱小辈,这真的有一点点违和!
卑职明明比您年长的多!
王上您的终身大事才重要,也不知道王上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今日一别,再见之期难定,仲允,一定要活着回来向寡人叙职,记住没?”
“?”不是不急着发兵吗?
“仲允,你今日和润甫交接一下禁军的事务,明日直接去都中军就好,好好学。”
“……诺。”
岳然行了一个军礼,而后直接行了一个叩首大礼,态度虔诚的说道:
“若无王上,我一家早已走上绝路,王上之恩,卑职万死难报,卑职……”
“那便好好活着,替寡人收回流州,替寡人治理好流州。”
“卑职……谨遵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