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剩下他们两人,秦元徵才问起了刚刚压下的话题:
“霍将军的那两个女儿是怎么回事?”
提及此,李实瞬间从上一个情绪里清醒了过来,答道:
“王上……当年霍将军意外得知朝中有内鬼之事,他怕此事被掩埋咳咳,更怕将士百姓枉死,便将证据埋于地下咳咳咳……”
“当年城破,霍家男丁皆被屠杀,而女眷则是咳咳咳则是……入了军营……当当了军妓……”
“两位霍姑娘怕证据无重见天日之日,这些年一直忍辱负重,木盒中关于廖国官员的消息也是她们这些年收集到的……”
秦元徵瞬间握紧了拳头,他闭眼平复了一下心绪,再睁眼时,眼神凌厉,语气却格外平静的说道:
“则诚你养好伤,下次南下将她们接回来。”
“诺!”
………………………………
李实暂时在宫中住了下来,安排好李实后,秦元徵回了宣文阁。
第一个到的是岳然,今日本就是他当值,因此,自是迅速一些。
岳然一到,秦元徵便赐了座,然后就不再言语。
岳然也不多问,便直接乖乖的坐在一边等候着。
岳然本就不是多思多想之人,若是换作郦同,秦元徵是一定要多安抚两句,要真是一句话不多说,郦同能自己补脑一堆坏消息。
……
当人到齐后,秦元徵将证据递给了他们。
“诸位爱卿先看看,看完了再开始谈今日的事。”
秦元徵的视线缓缓扫过丞相郦同、太尉吴抗、兵部尚书柏云、户部尚书葛兆之、礼部尚书谢刻、吏部尚书章第、刑部尚书邹喻和工部尚书苏江。
今日,朝廷上最重要的几位可都到了,秦元徵分着都见过许多次,但凑的这么齐还是第一次,算得上是次极为正式的小朝会了。
秦元徵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岳然身上。
秦元徵明显在岳然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了紧张,倒也算有意思。
郦同只扫了一眼便看向了秦元徵,和自家王上眼神对视了一下后,郦同心中大致有了底,才又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吏部尚书章第低头沉思,礼部尚书谢刻一本正经的装着,刑部尚书邹喻余光观察着其他人,工部尚书苏江一脸的老实憨厚。
兵部尚书柏云一下一下捋着他的长须,表情却未有变化,很难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户部尚书葛兆之低着头,眯着眼睛贴近了纸。这些年日夜埋在各种账目里,葛兆之的视力终究是损伤了,看小一些的字难免有些费力。
只有吴抗眉头紧锁,情绪完全没隐藏半分,甚至有可能还故意夸张了一些。
随着一阵阵翻页声,时间一点点向前走着。
……
“王上,您可是有意发兵?”
葛兆之直接问了出来,而且语气中很是不赞同。
“葛爱卿以为不可?”
“王上,您要推行护女令,这是于民有利的,老臣是抠着砖缝省出了这笔钱。打仗历来都是最费钱,北边才刚歇,哪里有钱支持南征?”
葛兆之句句发自肺腑,是站在他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思考的,秦元徵自然是听到了心里,而后认真答道:
“此事,寡人想过了,等收完今年夏税秋粮后再动兵,现在只是先做些准备。”
“寡人记得,去年五月北边起干戈的时候,郦爱卿就算过一笔账。当时的国库储备,二十万大军难以撑过两个月,可若是算上送给燕齐的银钱,却能撑上一年半,这还是保守估计。”
“也就是说,每年送给燕齐的银钱能让二十万大军至少撑上一年零三个月,十万大军便是两年半,就算有折损,也足够十万大军撑上一年半。”
“年年给燕齐送钱的时候,咱们大雍能正常运转,如今不用给燕齐送钱了,这笔钱却莫名其妙就没了,没这道理吧?”
“送给别人的时候年年能省下来,如今,却好像少了这笔钱整个朝廷都没法运行了,这不是笑话吗?寡人就算再不擅长算账,也不至于连这点账都算不清楚,寡人很难不多想。”
“水至清则无鱼,人食五谷杂粮,免不了柴米油盐,当官又不是当圣人,都是要过日子的,寡人理解也体谅。但也不能欺负寡人年纪小,做的太过分吧?”
秦元徵笑着问道,审视的视线却轻轻扫过所有人。
“王上是觉得臣……臣贪下了?臣……”
“葛爱卿的为人,寡人是相信的,可户部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从朝廷到地方,人就更多了,葛爱卿能为他们每一个人做保证吗?”
葛兆之的话一下子卡住了,他忽然想起了某个说话不过脑子的韦姓侍郎,他……还真担保不了,就像他之前还真不知道某人能那么说话不过脑子!
葛兆之一下子息了火,缩了回去。
……
秦元徵眉眼弯弯,微微一歪头,高高扎起的马尾也随着这细微的动作而缓缓倾斜,他的语气无比温和的说道:
“丞相太尉、六部尚书,皆乃寡人之心腹重臣,寡人自是信诸位爱卿的,也相信诸位不会叫寡人难做……有些事,寡人也没精力处处深究,可有些事,却是不得不深究。”
“诸位都是朝中栋梁,至少也是一部之首,若实在有心无力,寡人替你们想办法。”
“凡事都有界限,这越了线的,就没必要留了……对吗?”
秦元徵语气一顿,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单纯是在感叹:
“太后的一个小小男宠,竟然能富可敌国,这家若是不抄,谁又能想到呢?世道如此,可悲可叹啊……”
“……”
“……”
“……”
“……”
“……”
“……”
“……”
“……”
“……”
秦元徵那修长的左手微微抬起,食指轻轻地环绕住了他自己的一缕青丝,动作显得自然且随意。
秦元徵神情淡定从容,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小粉一时没忍住,连着给自家宿主大人拍了几张照,而且还开了闪光灯的那种!
有些晃眼的那种!
秦元徵唇角的弧度瞬间消失了!
“军费的事,诸位爱卿多上些心。”
要真到寡人上心的地步,最好能保证自己没做违心事,否则,就祈祷自己不是被选中抄家的倒霉鬼。
“老将军,南征您需要多少人?”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真的被验证,吴抗的心还是忍不住激动振奋。
“廖国虽只占了一州之地,但其情况复杂。当年霍勉将军麾下镇南军有十万之众,也只是治理一时。若想彻底收复民心,恐怕需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间去治理……”
吴抗并没有明确表示需要多少人,甚至言语之间透露出了另一个意思:流州收回后该如何治理?
当年的霍勉处处受文官牵制,每每有行动都会被拆台。
乱局最忌讳的便是法令不一,有两种声音,尤其是两种声音还是打擂台的。
吴抗这是在要权!
但既问到了如何治理,可见,吴抗对战事已是胸有成竹。
秦元徵略一思索,便说道:
“流州确实情况特殊,特殊之事当行特殊之法,寡人有意,命老将军兼领流州军政大权,可先斩后奏。”
“王上!不可。”
听完自家王上的话,郦同第一时间发表了意见。
郦同那是一万个不赞同,王上不担心,可他却担心养虎为患!若真给了吴抗如此权力,那岂不是说反便反!
“斯卿就算担心老将军的身体,也不必如此着急。”
郦同瞥了一眼自家王上,有些不确定自家王上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