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出事了!”
只见卫济脚步匆忙地赶来,他那急促的呼吸声仿佛能穿透空气一般,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深深的焦虑与急切。
还未站定身子,卫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禀报道:
“今日城中百姓斗殴,致使两人身亡。丞相次子郦清云被卷入其中,如今还生死未卜,伤人者姓吴名忧表字无虑……正是太尉独子……”
秦元徵猛地抬起头,他右手握着的笔瞬间折断,木屑扎入掌心,鲜血混合墨汁一同流淌。
左手第一时间移开了奏折,瞧着奏折未被弄脏,秦元徵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右手的痛意。
秦元徵忽略了这点微末的痛意,放笔后直接追问道:
“可控制了现场?可弄清了来龙去脉?”
卫济的视线落在了自家王上的右手上,但他太了解自家王上那有些固执的性格了,他端正态度迅速答道:
“此事发生在闹市中,当时许多百姓都目睹了,末将到场后虽立即控制了局面,但现在朝中诸位大臣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丞相那里,末将也派人去告知了。”
“末将第一时间便审问了参与者,按他们的口供追查了下去,但……”
“直说都查到了什么。”
秦元徵说道。
虽然此刻的秦元徵看上去依旧镇静,但语气已有了几分急切。
卫济理清思绪,禀报道:
“诺,按目前线索,斗殴起于一场生意纠纷。大概申时始,巡逻将士刚结束一轮巡街,匠人黄绸与香十里的人正好在此时起了争执,其妹黄锦与吴公子闻风而来,三人与香十里的人动了手。申时一刻左右,吴公子三人与郦公子相遇,巧的是,郦公子的朋友李栎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刺了郦公子,而后现场便陷入了混战。”
“当时场面混乱,人人都只能顾及到自己眼前的事,没人能肯定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说的话都有些前言不对后语,眼下只有吴公子一人的证词。”
“据吴公子所说,那个叫李栎的突然便要对黄锦动杀手,黄绸为了保护妹妹黄锦被李栎所杀,吴公子情急之下刺向了李栎,但郦公子却突然扑上去替李栎挡住了刀。”
“但这只是吴公子的一面之词,没有第二个人证。黄绸当场身亡、李栎自尽、黄锦受了惊吓痴痴傻傻。还有一人也是郦公子的朋友,名叫冯羽,当时正是这人扶着受伤的郦公子,但更巧的是,这人也受了惊吓,刚到禁军大牢便心痛死亡。”
“当时情形究竟如何,末将不敢妄下定论。但末将同禁军赶到现场时,亲眼目睹了吴公子手中的匕首刺在郦公子胸口上,这也是所有人都看到的。”
“末将记得,当时正是申时二刻。整个事件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正好卡在了巡城官兵不在、而禁军正好赶到的时间点。”
“此事处处存疑,末将已命人追查下去……只是,只是太尉三日后便该启程,如今……却出了这等事。”
秦元徵神情凝重,略微了解来龙去脉后,秦元徵当即下达了命令:
“全城戒严,立即将吴忧等涉案人员移交大理寺,此案由大理寺主理,禁军从旁协助。”
自从大理寺整改了一遍后,如今大理寺监牢的戒备,那是比王宫还要严。
“诺!”
卫济抱拳行礼,他刚想提醒自家王上处理伤口,然后便告退。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王上恭安,禁军……您的手!”
“沐芳,先言正事。”
沐芳皱紧了眉头,不赞同恨不得直接摆在脸上,但这也没耽搁她当即回禀道:
“禁军传来消息,太尉吴抗强闯禁军大牢,直接带走了吴忧!”
“!!”
秦元徵瞳孔微睁,心中一沉。
麻烦了……
一个丞相,一个太尉,对方这次是直接冲着文武百官来的。
自秦元徵站到朝廷之日起,他便是时时以身作则,无论文臣武将,他都是一律敬重有加。
尤其是自开阳回来后,他的诸多为政措施都是在明里暗里提高武将士卒的地位。
秦元徵未想过能一夕之间改变大雍所有人都观念,这不现实。
对于享受过特权的人来说,让昔日他们所轻视之人站到与之对等的位置上,这便是压迫。
哪怕是葛兆之谢刻这样的官员,他们心里也会不舒服,这是人之常情。
但在秦元徵的示意下,朝廷群臣至少保持着表面的平等,上行下效,秦元徵相信假以时日必能纠正这等风气。
这一回,敌人在表面平静的湖泊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秦元徵也不知会泛起怎么的波澜……
就连卫济都能瞧出其中处处漏洞,朝上的那些大臣怎么可能瞧不出,但这可是个压一压吴抗等武将威风的好机会。
更是个与秦元徵这个王上争的好机会。
秦元徵可不相信那群大臣个个对他忠心耿耿,也不是说不满他,但有点小心思再正常不过。
君君臣臣,本身也是个相互博弈的关系,君强则臣弱,君弱则臣强,君与臣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携手共进关系。
这也并非是他们所能决定的,而是处于不同的位置便有不同的立场。
秦元徵从不敢深信任何一句恭维之话,毕竟,有时候真心也不由己。
其实,当秦元徵一改旧制,只尊郦同为丞相的时候。
群臣面上不显,心里却都偷偷炸了,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让权了!这可一改他们心目中王上的形象。
从郦同任丞相之后,再也没有人在意杜时有多受恩宠了,因为王上面前第一红人再无争议。
郦同自从任相之后,简直跟变异了一样,那叫一个恃宠而骄,还敢反驳王上的话!嫉妒使他们面容扭曲。
或许他们完全没意识到,在不违法触犯秦元徵底线的前提下,秦元徵其实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挺纵容的。
毕竟,秦元徵是个讲究效率的务实之人,也没精力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但无论如何,在他们心中,王上是强势的。
哪怕小王上会笑着说话,哪怕小王上对文武百官皆是以礼相待,可有时不能真看他表现的怎么样,而要看他到底做了什么。
秦元徵行事自然是雷厉风行的,凡是他决定的事,若是不能拿出合理的理由说服他,他绝对不会动摇半分。
明明小小年纪,有时却固执的让一众老臣直跳脚。
作为君王,果断固执,其实是难得的品质,至少要比犹犹豫豫强的多。
但对于臣子来说,有这样的君王,是幸,亦是不幸。
人与人之间总是要磨合适应的,秦元徵以为,一段健康积极的君臣关系,更有利于大雍未来发展。
秦元徵绝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同他的大臣们磨合。
而眼下,便迎来了第一个挑战。
郦同是一个合格的孤臣,更是一个合格的丞相。
但眼下生死未卜的是他的孩子,郦同是重利,可这也不代表他就不在意家人。
秦元徵从不过多期待于旁人。
凭心而论,谁要是捅了他一刀,秦元徵一定是要让对方不得好死的。
他自己尚且做不到,秦元徵也就不要求旁人个个无私心。
……
眼下已经不是当街斗殴伤人真相的问题,也不是丞相与吴老将军结怨的问题,而是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
再说,吴抗闯禁军大牢,这已是挑衅大雍律法了。
而且,吴抗去的太快了……与卫济恐怕只是前后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