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欠账还钱,天经地义。
大雍律法规定,致人身亡者,主犯斩刑;伤而未死者,主犯绞刑。
凡涉及人命者,皆是死刑。
但若是情况特殊,也可依情处置。
而判刑的前提是有苦主,有人喊冤,官府才审理,无人立案,官府多是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有时官府多管反而不讨好,天长地久,自然无人再多管。
而对于百姓来说,官府也不一定可靠,反而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细细想来,不知太平表面的背后埋下了多少白骨,又如何不叫人心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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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沐芳的话,卫济打消了直接告退的念头,开口说道:
“王上明鉴,末将入宫前特意打听了一下太尉行踪,今日,太尉在都中军大营才对。而从都中军大营到禁军大牢的距离来看,太尉怕是在黄绸与香十里的人起冲突前便离开了都中军大营。”
“这场戏……演的还真是紧凑。”
秦元徵语气冰冷,眼神清冷犀利。
“案子依旧转入大理寺,禁军追查到任何线索立即来报。润甫,你带人亲自去趟太尉府……若是,若是太尉不配合,便说寡人会亲自登门。”
“王上不可!如今局势混乱,还望王上以社稷为重,切莫做有风险之事。”
秦元徵冷笑一声,语气平静的说道:
“他们若真有本事,做的就不是这种程度了,些许风霜罢了,寡人还不惧。”
“润甫,先去做你的事。”
“诺!”
卫济退出去后,秦元徵沉思片刻,才对着沐芳说道:
“传令给梁嘉,叫影衣司的人盯着那些大臣府邸的动静,无需插手阻止。”
“诺!”
当卫济和沐芳都告退后,便只剩下了秦元徵一人。
此时,秦元徵的唇角才耷拉下去,他抬起左手按了按太阳穴。
也不知道小粉和飒飒什么时候回来,秦元徵猜,小粉和飒飒怕是还没发现出事,但禁军都出动了,估计也快了。
定泽城还是很大的,大到藏污纳垢,确实盯不过来。
都城尚且如此,都城之外呢?
怕是更难。
……
秦元徵起身拿了伤药和纱布,安安静静的将自己右手掌心的木屑剔出来,上药,包扎,收拾干净。
整个过程,他的眼神格外专注,完全看不出思绪早飞到九天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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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禁军进进出出,但却没有一个好消息!
皓月楼确实与齐国没关系,但字画来源却有一些不对劲。
皓月楼每次所展字画来路颇为复杂,一半是皓月楼掌柜重金所购, 另一半却是他人提供。
他人提供的里面,有一部分是字画铺子想打响名声,一部分则是私人收藏想要展示。
皓月楼敢打出真品的名声,在展示前自然是都鉴定过的。
在数月前,却有人给皓月楼的东家出了一个主意:永远都是真的,固然是好名声,但偶尔出一个假的,反而能吸引更多人。
人来了,在皓月楼内的消费自然也就多了。
商人自是逐利,皓月楼的东家采取了这个意见,并取得了可观的收入。
而皓月楼第一次出现赝品时,朝廷尚未传出半点南征的风声。
也就是说,齐国探子早早的便盯上了郦清云,此番只是找到了一个好的时机,利用上了而已。
可追查下去,却发现出主意的人也是收了他人钱财,再查不到一点多余的线索。
郦清云大哥那幅画是在五日前送到皓月楼的,而送画之人于四日前离开定泽去行商,已是查不到行踪。
……
据吴忧所说,当时有一个陌生人来给他们送消息,路上人来人往,自是有不少邻居瞧见了那人的相貌。
巧的是,这人送完消息不久便失足落水了,这个人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疑点,他祖祖孙孙都是定泽本地人。
追查下去后,只能知道他当日给了自己娘子十两银子,而后便出了意外。
他明显只是一个拿钱传话的,为了十两银子还丢掉了自己的性命,而给他钱的人则是没有半点消息。
……
香十里掌柜的继室和小舅子明显就有问题,可偏偏在禁军赶到之前,这两人被掌柜的捅死了。
据说是因为掌柜的突然撞破他的继室和小舅子有奸情,原来这二人并不是亲姐弟,而是真情人。
但据掌柜原配生的大儿子所说,那个奸夫和店内的一位小二关系非同一般,而这个小二正是带着打手追吴忧三人的带头人。
但这个小二却自尽在了家中,他还一刀捅死了与他有十年夫妻情谊的夫人和年仅五岁的孩子,然后放了一把大火。
禁军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烧了起来。
禁军只能加入百姓的队伍,忙着救火。
五岁的小娃娃,尸体已经烧的瞧不出原样,但他的头骨上的刀痕实在令人背后发凉……那可是亲生骨肉。
而线索再一次断在了这场大火里。
……
对于郦清云那两个可疑的朋友,也追查了他们的身世。
李栎的父亲乃是兵部正五品郎中李络。
作为家中独子,李栎自是备受宠爱,按理说他怎么也不该跟齐国扯上关系才对。
但细查细查之后才知道,原来李栎竟不是李络亲生子。
李络出身寒微,家中根本读不起书,是村里的夫子瞧他有些天赋,不忍埋没人才。
夫子教他读书识字,出钱将他送去了更好的书院,更是将女儿嫁给了他。
李络与他的娘子自是情投意合,有白首之约,夫妻感情极好。
而岳父的恩情,李络又是铭记于心。
但上天似乎总是见不得世间圆满,八年前,他们的孩子意外丧命。
李络的娘子受不了刺激,开始精神恍惚,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与他们的孩子有六分像的小乞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李络的娘子深信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会……
李络一开始也起过疑心,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意外。
可看着娘子的模样,他说不出口。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李络渐渐的也放下了戒备之心,他也是真的将李栎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可最终,他失望了……
当大理寺的人找上门的时候,他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几岁,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的娘子。
毫无疑问,李栎是齐国探子,十岁便被安插进来的探子。
……
若说李栎本身就是探子,那他的所作所为还可以接受,毕竟,这本就是他的任务。
但冯羽不一样,他是工部尚书苏江的亲外甥,冯羽的母亲可是苏江嫡亲的妹妹。
他母亲被气死后,冯羽便被舅舅苏江接回了家,他舅母就算没像对亲儿子一样待他,但也算亲厚,未曾有过半点克扣。
冯羽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大雍人,他算得上是富贵人家,也没受过什么苦。
可从他的作为来看,如果吴忧没瞎编,秦元徵合理怀疑郦清云或许是被冯羽推过去的。
所以,完全没道理呀!
冯羽拼上一条性命,他图什么?
他甚至完全没想过会不会连累到舅舅一家,不过,他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郦清云都能说害就害,或许,齐国真的给了他超越生死的东西?
……
从相关人员,到街上路人,甚至连绊倒黄绸的那个麻绳都被追查了来历,但一无所获!
就是那种明明看着处处是漏洞,查起来也确实处处是破绽,但就是深入不了一点!
每每有一个线索,最后都会被堵死!
简直就跟逗着人戏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