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波是什么样的人?”蒋震皱眉说:“我对肖波不是特别了解,之前接触的也不多。但我知道,他是付国安找来开矿的,而且付国安从中还收取了非常多的报酬。”
徐晨升听到付国安的名字,眉头不由皱紧了。他知道付国安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知道付国安很想要跟他相认,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将付国安视为自己的父亲,也从来没喊过一声爸。
他的三观接受不了付国安这样一个父亲!
他甚至恨自己是付国安和徐婷所生下来的孽种!因为徐婷是他十多岁的师母啊!他们竟然……
“你怎么了?”蒋震见徐晨升听到付国安名字时的状态那般纠结,心中便愈发好奇了。
这种纠结的表情,多少让蒋震有些难以理解。
“李灵芝你认识吗?”徐晨升感觉有些累,重新坐到凉亭的石板上,转移话题说:“这次李灵芝也过来了,她现在应该还在房间里睡觉。”
“哦,她是想要来救肖波吧?”蒋震问。
“嗯……”徐晨升应了一声,说:“我不想救他。我听说了他的一些个人事迹后,很不喜欢这个人。”
“哦?这……”蒋震忽然有些摸不透情况了。
“你不要担心。”徐晨升说:“关于给你们城投投资的事情,虽然我父亲交代说让我控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但是,我个人来说,还是希望以你们县里为主。我从事的国际业务非常多,还有很多第三国家的业务等着我去忙活。这边的矿产资源虽然丰富,但是,昨天来的时候,我观察到你们这个县城太贫穷了。你应该为云亭县的人民多做些好事,一来是造福于民,二来也能进一步地稳固你自己的地位。”
蒋震听到徐晨升这么说的时候,忽然就懵了。
这是一个商人?
这是一个慈善家啊!
虽然蒋震不理解徐晨升的做法,但是,徐晨升内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
徐晨升对这些钱真的不感兴趣。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总是在为这些钱犯愁——这些钱到底该属于谁?
付国安和母亲盯着,老徐父亲也在看着,当老徐病重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些财富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虽然对于普通劳苦大众来说,那是可望不可即的梦一般的理想,可徐晨升却早已经看淡了。
当他用一种“无欲”的理念经商的时候,便发现所有的问题都清晰了起来。
“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呵,你这……”蒋震来之前做了很多功课,脑海里演练了很多种对话,甚至还准备好以“虚假”的态度,先引他上钩再说。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徐晨升竟如此之柔软。
像水一般柔软……
“我可能跟你认识的所有的商人都不一样。”徐晨升说:“来之前,我也是做过功课的,我让我明坤分部的经理搜集了一下你们云亭县的资料,也知道了你在升任这边县委书记之后做的那些工作。他们搜集得非常详细,我得也很认真,华国缺少你这种大刀阔斧的改革者。我知道你在某些事情上采用了非常规的手段,但是,我仍旧佩服你这种勇气。我买你们的债,然后你们云亭城投控巨野的大股吧。”
“你真是云亭的恩人。”蒋震由衷地说。
那刻的蒋震,感觉徐晨升真不像是徐老的儿子了。
可他跟付国安的做事方法更是两个极端……
蒋震不知道徐晨升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徐晨升,是让他发自内心的佩服。
蒋震经过这些年的锻炼之后,识人的能力突飞猛进,此刻的徐晨升没有任何装模作样的意思,他完全是有感而发的大度。
当然,这种大度的底气是他徐晨升的财富。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所谓的财富排行榜,但是,蒋震知道若是将那些潜伏在暗面的富翁亮出来的话,怕是那些榜单前一百的财富者得砍掉一大半,甚至仅留一二人。
“今晚我总部的团队就过来,到时候我会给他们指示,然后你跟他们谈就好。”徐晨升说。
“你呢?要离开吗?”
“肖波没出来之前,我肯定不能走。只是,听说南云是旅游胜地,我之前只去过明坤市,这次想趁着这个机会四处转转。”
“需要安排人陪着你吗?”蒋震问。
“不需要……大约一周时间左右吧!到时候你们这边应该也交接得差不多了,我回来签字确认就好。”徐晨升说着,慢慢站起身来伸出了手。
蒋震赶忙上前握住说:“那我祝你旅行愉快。”
“呵,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那肖波的事……”蒋震说:“我是往深里查,还是浅里查呢?”
“这是你的事,我不做干预,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我只是向你表态,我不会救他。”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真的很好奇。”蒋震说。
他心里非常清楚徐老会打电话来询问进度。
倘若徐老知道徐晨升的做法之后,他老人家也绝对会好奇。
现在问出个答案来,等徐老打过电话来的时候,也好解释。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但是,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好奇的理由,我会考虑要不要告不告诉你真实原因。”
“很简单……”蒋震继续握着徐晨升的手说:“因为你父亲。你父亲之前给我打电话说要让你控股百分之六十,后面肯定还会打电话询问事情的进度。到时候我肯定会将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原封不动告诉他。同时,我自然也会给他讲李灵芝委托你救肖波的事情,到时候,你爸肯定也会好奇你为什么不救。”
徐晨升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插进口袋后,转身看了眼不大的院落,感受着南云的冬风略显温柔地拂过脸颊,而后,慢慢转身说:“因为,肖波在婚姻里伤害了李灵芝。”
蒋震听后,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徐晨升的眼神里有一种恨意。那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徐晨升看着蒋震似懂非懂的眼神,继续道:“也因为,我辜负过李灵芝,不想别的男人欺负她……”
话毕,走到蒋震一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径直走向了后门。
蒋震转过身,看到他修长的身影没入宾馆时,他忽然对徐晨升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他觉得徐晨升是一个非常可交的朋友,可就自己现在的地位而言,又觉得人家未必会把他放在眼里。
——
蒋震事已谈定,便去了巨野集团总部。
当前,公安局、纪委监察、审计局、财政局、工商局等多方人员都在这里忙活。
因为多名高官被抓,同时牵扯出了大量的官商勾结腐败行为,此刻的巨野集团已经陷入了破产重组的边缘。
当然,这种所谓的“破产”,只是数字上的一种破产,巨野的实力摆在那里,那么多的矿产开采能力,倘若低价处理,并不会破产。
可是,现实就在于,在现有体制内让你破产的时候,你就要主动申请破产。
当然,蒋震不会同意破产,只会同意低价整合。
这是对他们曾经挖矿贪腐的惩罚,也是未来造福云亭人民的基础。
——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刘晴从汉东省赶了回来,对蒋震说募集资金十九亿之多。
蒋震那刻,当真对刘晴刮目相看。
“这笔资金先不要动。”蒋震说。
“为什么啊?”刘晴不解。
“我后面还有动作,这些钱有更重要的用途。还有你的新桥集团,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让他们接新的工程,下一步云亭需要集中力量搞房地产,到时候这里有你赚的。”
“嗯,听你安排。”刘晴说:“那我先回城投那边让财务联系他们打款,趁热打铁,省的他们再反悔。”
“去吧……”
蒋震刚说完,手机就响了。
他以为是徐老打电话来询问徐晨升的事儿,结果发现竟然是李灵芝的电话。
“喂,嫂子。”蒋震接起电话。
“你在哪儿?”
“我在巨野集团这边,怎么了?”
“哦……”李灵芝的声音异常温柔,低声问:“晨升…徐晨升在你那吗?他电话打不通了。”
“他去旅游了。你……”蒋震刚想问李灵芝为什么没和徐晨升一起去旅游,可是,感觉徐晨升应该是刻意为之,便赶忙住嘴。
“他和谁去旅游了?”李灵芝问。
“我不清楚,应该是自己吧?我问他需不需要安排人陪着,他说不用。不过,你放心,他七天后就回来。”
“七天?”
“对……”
——
徐晨升那刻已经出发了。
他很想很想带着李灵芝一起出来旅游,昨夜跟李灵芝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快控制不住内心躁动的情感了。那是他曾经最爱的人,更是自己辜负了的人。倘若带着李灵芝出来,他们肯定会疯狂七天七夜,这是他用脚拇指都能想到的结果。
可是,不能……
想到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他便选择了离开。
因为,他知道,哪怕不带着李灵芝出来旅游,单单是在宾馆里等待肖波出来的这段时间,他都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深知那种情感的诱惑力之强大,能强大到让一个人违背道德。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认错……
如果继续停留在宾馆,如果让情感占领了高低,如果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哪怕李灵芝不要名分,他都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这,对于徐晨升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
傍晚,徐晨升总部的人员到位后,开始帮着蒋震进行巨野现有股资进行归纳清算,准备对账。
蒋震安排好他们的晚餐之后,见徐老没给他打电话,便主动给徐老打过电话去汇报今天的情况。
徐老听了蒋震的叙述之后,跟蒋震一样感到诧异,“他不帮肖波,是因为他对肖波欺负灵芝的事儿不满意?还说他辜负过灵芝?”
“对,他是这么解释的。”
“这小子……我说这小子当年怎么死活不出国,原来是因为灵芝啊。”
“对……”蒋震相对于他们的情感,更在意控股的事情,于是,赶忙问:“晨升说不控股百分之六十,让县里做巨野的控制人,这事儿……”
“他那么说了我能说什么啊?我让他控股的目的,你以为是挣钱啊?我是要让他跟肖波斗、跟付国安斗!既然这样,你六天后就把肖波放出来吧!六天后,正好南云省的换届结束,到时候,你一定把这场戏给我演好!你就在背后纵勇肖波跟晨升斗!一定要让肖波搬出付国安来跟晨升对抗!”
“让付国安因为这事儿跟徐晨升谈吗?”
“对,面谈!你要拽着肖波和晨升一块儿去找付国安!他付国安绝对吃了肖波很多钱,我倒是要看看付国安到时候会是什么态度!”
“徐老,这难度有点儿大啊!付国安未必会跟肖波和徐晨升见面吧?”
“难度?哼……”徐老冷哼一声:“只要你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就没有难度!这里的关键点是什么?关键点是肖波!这事儿就看你怎么勾引着肖波上这个当!看你怎么能刺激着肖波,牵着肖波的鼻子去跟徐晨升撕破脸!记住!我想看的、我要看的是——徐晨升跟付国安的正面冲突!你必须让他们正面对抗!必须!听懂了吗?是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