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王耀武练功真好汉 赵镇南臭嘴假义气
上回说到耀武从姥姥家走亲戚回来,觉得受的刺激不小,也学着吕一青在地下一圈一圈的转着 ,想起来点子。
其实,王耀武本性还是个憨厚的人,并不是杀性太大的人。没有太大、太强的争勇斗狠的心思。
但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走到哪儿满耳朵都是百胜那越传越神的事迹,而他王耀武还在坐吃老本儿,近年来确实没有拿的出手来的战绩。
他感到了寂寞与失落。这是二十来岁,冲劲儿正猛的他所不能忍受的。
耀武虽然只比百盛大两岁,算是同龄人。但在耀武眼里,他是把百胜当小一茬儿的小弟看待的。
在那风云激荡的岁月里,与他直接对话的是侯有德、侯有发等老一茬的大哥们。百胜还排不上号儿呢。所以他心里憋着气呀!
要说这王耀武可不是一般人,长的人高马大不说,膀粗腰圆不提。
光那又大又圆,就和红烧狮子头一样的大脑袋,配着铁塔一般的身体往你身边一站,两只圆嘟嘟的黑眼睛再瞪着你,那压倒性的气势就会带给你极大的震慑与压迫感。
百盛就算个大后生了吧?一米八的个头,一百七十斤的体重,可在王耀武面前说句不好听的,就和只小鸡子似的。
与其兄王精武一样,耀武也是个武林高手。虽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是武松的亲传弟子,但也是自小习武,学过包括轻功在内的各种武术。
但最精通的,耍的最好的,还得是形意拳。
关于学武过程,后面在“索黑猪闯祸遭殃”后要专门儿有讲到。
现在还是先来看看耀武是怎么练武的,他的武功如何吧?
天刚微微亮,正月十六七正圆的月亮还挂在天空,耀武便起床下了炕。
虽然已经立了春,但倒春寒的天气还是极其寒冷的。偏偏天上还飘着雪。
那时候雪也就多——一讲故事就下雪,一讲故事就下雪。
耀武光着脊背赤裸着全身,带着一胸的护胸帽走到厨房,掀开水缸的盖子。
果然,水缸里照样结着冰。耀武那肉嘟嘟,小西瓜般大小的拳头一拳捣下去,水缸里的冰便四分五裂开。
耀武拿起挂在缸沿儿上的铜马勺儿,先往边儿上划拉划拉残冻碎冰,便往洗衣裳的大黑盆里舀起水来。
直到舀与盆沿儿平展展的,耀武才把马勺往缸沿儿一挂。
双手端着盆边儿微一用力,全身上下就鼓起一身雄健的疙瘩肉,稳稳的把那一铁盆水端了出来。
再看那盆沿儿却没有一滴水溢出,可见耀武气息有多稳
耀武把盆端放在院子当中的预制板儿上,先用右手两指尖儿沾了点儿水往左手掌上一点,随即双手便互相交叉着搓了起来。
然后再沾水往胳膊上划洒,再搓。再往身上划拉,再搓。滴下的水在落地之前的空中,瞬间就结成了冰。
简单热身片刻,又以手为瓢舀着水泼向全身。同时,用双手在全身上下反复搓揉摩擦。
等搓的全身皮肤发红时,才拿出一条手巾来,先放进盆里浸湿后全身擦拭,待到那一身肌肉愈加发红发亮时,即把毛巾拧成鞭子般的长条状,在全身上下抽打。
打的发出“啪啪”的脆响声时,把手巾放进盆里,替换成一根两尺长短的木棍儿又“乒乒乓乓”往身上打去。
上下打了两遍,把棍儿放下,回家里穿了一条秋裤,又返回到院子里来。
跨过因滴下的水而结成的冰,耀武大踏步来到院子正当中的开阔处。
先是运气、闭眼、深呼吸了三七二十八下……
不对,打住,三七明明二十一下,为什么说二十八下?
别着急,这里面有原因。
王耀武从小练武,学习上就没下多少功,另外他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尤其是数学,更是他的短板。
所以,他自己算的“三七二十八”,你就随他去就行了,不要和他抬杠,不要和他较真儿,按他自己计算后得出来的数来就得了,你要硬抬杠,小心他拿那小西瓜般大的拳头捣你。
深呼吸了二十八下后,两脚与肩膀同宽,屁股往下一坐,膝盖向前一顶便蹲下了马步。
双手握拳放在腰间,调整好气息,腰马合一,大喝一声“嘿”,身体便往前扑去,就在快倒地之时,又“腾”的一下来了个漂亮的前空翻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落地之后长舒一口气
“吸——呼”
又打了一套拳。这拳打的好哇!只见他——
时而像螳螂挥锯——快
时而像小鸡啄米——准
时而像毒蛇伏击——狠
时而像猛虎扑食——猛
时而像大鹏滑翔——稳
真可谓:生龙活虎虎虎生威威风八面面面俱到,到、到、到头来却吃了百胜小朴刀。
吃小朴刀是几天以后的事,就看现在这一套形意拳打下来,耀武身上沁出来的汗水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冒起了白烟儿。
耀武又扎起马步,微闭双眼,把提在腰间的双拳化为掌,自丹田轻轻提起一口气来,呼出,吸进,又反复至二十八下才睁开眼,走向以前喂牲口的牲口圈。
耀武现在是天州矿棉厂的保卫科干事,不用种地,自然不用再喂牲口了。
那牲口圈是以前父母种地时留下的。现在耀武把它做了放武器的库房。
耀武在牲口圈的墙上,摘下九节钢鞭来到院里又耍了起来。
就见耀武手持钢鞭先是在头顶划出一个半圆,猛的往下一压,带着”呼呼”的风声就朝你面门而来。
却又在离你一纳米的地方停住,后又往上一甩,就在你惊恐万分后庆幸自己只是有惊无险时,那钢鞭或压或扬、或甩或探、或点或拌、或冲或浪……
一会儿像蟒蛇缠绕着你让你充满窒息感,一会儿就猛龙过江让你有了劫后余生的呼吸通畅。
这时打到你上方,直奔你的双眼,在你慌忙躲避,却还是躲闪不及的时候,那时,却又绕到你的下盘,猛攻你的脚面………
这九节钢鞭一套全部耍下来,行云流水一般圆润丝滑,绝无半分拖泥带水,一看就知道是经常练习,早已炉火纯青了。
这一切全部练完天已大白。
此时耀武身上已有汗滴,就感到浑身有那么一点些憋闷燥热,便端起那剩下的半铁盆水来,举过头顶,一下倾盆倒出。顿时就感到全身痛快淋漓。
耀武拿出一条干手巾来,擦拭了全身上下出的水气和飘落的雪花,回到家里穿好衣裳。
吃了饭后正在家里稍歇,一阵敲门声响起,同时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耀武一听知道,来人是自己好友,前马路兵团重要成员儿赵老二。
赵老二是北城延安路人,名叫镇南。上有一个哥哥镇东,下两个弟弟镇西、镇北。
赵家兄弟四人皆是争勇斗狠之辈,是成名已久的大痞子,在延安路无人敢惹。
尤其是老二赵镇南,这个人一向是心中自大、眼里狂傲、嘴上刁钻。
在他眼里只服精武耀武兄弟二人。
其他人,在他们马路兵团、在他赵老二的心中、眼里、嘴上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角色。
就算是老大精武都得避让三分的天洲第一、南霸天黄阿蛋,在他嘴里心中也被虐过千百回了。
其实他就是嘴臭,要真论冲劲儿和杀性,他也是个色厉内荏驴粪蛋儿似的草鸡货。
耀武一开了门儿,镇南就和只鸡子一样窜进来门来,一进来就嚷嚷到:
“打听到了,打听到,耀武,打听到了。”
“哦?,在哪儿上班?”
耀武脸色一悦,问道。
“在棉织厂,叫个排场,郑排场。是个会计。他妈的,真他奶奶起些好名堂,排场还不行,还得真排场”
耀武没理会镇南的怪话儿,只是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嗯,棉织厂,棉织厂,我倒有个亲戚在那当电工。”
镇南知道,耀武说的亲戚是他的姑表兄弟:丁向东。便急迫的问到:
“去?”
“嗯,去。但也不着急,晌午去。瞅晌午上下班儿时候,那会儿人多,时间也充裕。”
耀武底气十足的答道。
“嗯,也~~行吧”
镇南犹豫、不满却也无奈点回应着。
镇南接过耀武递过来的烟,深吸一口。嘴上说着“也行吧”,却用眼睛怪怪的瞟瞅着王耀武,心里面早就骂开了:这个大黑罐子一样的脑袋,一天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亏你还是个大后生,是个武林高手,一天也不知道是想怎么想的。
按镇南的意思,直接找到百胜家里干他一顿,把他打服揍怕就行了,何必闹这么多的弯弯绕绕里格儿楞?
现在的镇南比耀武还着急,因为他也是原马路兵团的重要成员儿。
现在耀武风头被百胜所盖,同样关系到自己的名气威望。
再加上他那谁都不服不尿的性格,和那张又犟又贱的臭嘴。
他一遍一遍的用“偷恨”的心思瞄着耀武,不停的用吸进去的烟吐成条状,喷吐在烟头儿上。
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些,最好抽完这支烟就能到了晌午。
他希望早些把百胜收拾了,让天洲这些大大小小的痞子们、特别是让南霸天黄阿蛋看看:
除了他们马路兵团,谁,才是在天洲“盖帽儿、占地”的角色,谁,才是小一茬中,有在未来本市“挥挥手、跺跺脚”潜力。
可偏偏他自己又是个嘴上厉害的草鸡货,又不敢独自去找百胜,只能寄希望于耀武。
但耀武却不按他的计划来,他不好,不能、也不敢太硬气的按自己的计划来。
所以他才带着那“恨意满满”的眼神频频的瞅着耀武。
他和耀武是够近相好不差,但耀武是老大精武的亲兄弟,再加上自己也确实有实力,所以实际上是他们这把子人里的核心。
说句不好听的话,耀武是老大,其他人,包括他赵老二在内,实际都只是小弟而已。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这种太清晰的概念,和未来在利益驱动下自然分出的界限。
其实耀武有自己安排,你以为他从清河姥姥家走亲戚回来,摇晃着“红烧狮子头”般的大肉脑袋,在地下走了一下午,转了一下午,想出点子是白走白转白想的吗?
王耀武除了数学不行,还是有些谋力的。
他和百胜一个东城一个北城,一个鬼见愁一个马路兵团,虽然是两帮子人,但却都是“驻”字号儿的。
以前常常联合起来一起武斗一起夺权。之间也确实暗暗较过劲儿,可两帮人里,老一茬的大哥们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
没有任何原因就找上门去暴揍了人家,胜之不武,名声传出去不好听不说,两边老一茬儿的大哥们那儿也通不过。
从耀武现在的想法来看,好像百胜被打挨揍是必须的事了。
这也不怪耀武有如此的迷之自信。铁塔般的身躯、千斤的力气加上一身武艺,他确实有这样的实力与资本。
要论正常的打架,别说一个百胜,就是俩、仨加起来也弄不过他。
以前武斗时在电石厂,他曾经有过一个人赤手空拳,打退五十个手提武器精壮后生的骄人战绩。
这是包括百胜等全天洲人都知道的轰动一时的事。
所以耀武有骄傲轻敌的想法,和必胜的信心是正常的。
但他也有缺点,一是太情绪化,容易急躁发怒。
一急躁就发怒,一发怒就冲动,一冲动头脑就模糊。
二是勇猛有余而杀性不足,敢打却不敢下死手,敢拼但不敢有杀心。
就是老百姓常说的:胆子小,手不狠,心太软。
这也是他打架时很少拿武器而多是赤手空拳的原因。
就这,他也不敢用尽全力打,就怕一下把人给打死,出了命案。
不过凡事都有好坏两个方面。
王耀武是他们这茬人里——不仅是这茬,就算在他这一辈儿,他这个级别的老痞子里他是唯一一个手里没有命案的老大。
也是极少数没进过监狱或横尸街头、亡命荒野的老混角儿。
而且后来买卖越做越大,产业越干越多,成了天州的”娱乐大亨“。
只可惜得了个骨头疼痒的怪病,后来被活活疼死了。
估计和现在每天赤身露体,冷水练功有关。
总之,虽说是善终死在了炕上,但也算是不得好死。
中午时分,零星飘落的小雪早已经停了。但天色却还是阴暗灰沉的,西北风虽也不大,但也“呜呜儿”的刮着。
位于东城靠西边些,与北城交界的十字路口偏北边的电线杆下,耀武、镇南,与市纺织厂的电工,耀武姑表兄弟丁向东,站在马路牙子上,一人叼着一支烟。
向东和镇南缩着脖子,俩手拽紧衣裳搂着肚。
耀武则双手叉腰,虎气的站在中间看着“哇啦哇啦”涌出来的人们。
从这些大部分头上戴着白帽子、推着二八大杠的女工里,很难分辨寻找谁是排场。
向东踮起脚尖吃,目光由远及近的扫了一遍人群,又由近往远的看了回去。
目光所及只为寻找排场的身影,他不看迎面而来的人脸,而是看自行车。
因为全厂的二六小弯梁只有一辆,只要见了车,那就是百胜对象郑排场无疑了。
可自行车过了一辆又一辆,人群走了一波又一波,就是没见排场和她的小二六。眼看着人越来越少。
“难道没来上班儿?”
向东自己寻思着,疑惑的看向耀武与镇南。
耀武却反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是这儿的职工,你问吊谁呢你。
“会不会已经过去了没瞧见?”
镇南分析的问到
“不太会,要说这么些人瞧脸有可能瞧岔,可全厂只有那一辆弯梁小二六,这大晌午的,我就算一个人瞎了,难道都瞎了,咱仨人会都瞧不见?”
向东摇摇头否认了镇南的分析。
就在三人说着道着,分析猜测着,以为等不来排场时,向东忽然扯了扯耀武衣裳,低声说到:
“来了,哎,来了哥”
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向耀武示意。
耀武和镇南顺着他的眼神方向看去:
果然,一个身材高挑微胖,但头上却没有戴白帽子,而露着一头圪乱毛儿卷发的时髦女青年,正推着一辆红色二六小弯梁,显的那么与众不同的,由厂里方向向他们走来。
一边走一边与同行女工说笑着。耀武与镇南二人看的呆了,心里话:郑排场,还真是排场。
向东看见他哥耀武已经看见了目标,赶紧低声和他说:
“哥,哥……嘿,就是那个推着车子边走边笑那个,不敢弄错。我走了,再近就瞧见我了,可不敢让他瞧见我……
要知道向东走后耀武会有什么动作,咱们下回再说。
在天洲王耀武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了,怎么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
感谢您的,您的支持,是我永不不懈的动力。
敬礼
礼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