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黄阿蛋年轻时代 常百胜左右为难
上回说到,黑猪的心里藏着一个填充饱满的炸药包。只等一个火苗,点着那引信 ,他就会爆炸,而且威力巨大。
这个火苗,就是黄阿蛋的小舅子。
黑猪为了平衡他心中嫉妒的怒火,为了显示东城不仅有百胜,还有他索黑猪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百胜不管是对吕一青还是王耀武,那可都是被动应战,而他却是毫无原因,甚至连个临时的茬儿和借口都不找。
你哪怕先过去挤一挤,拽一拽,发生几句口角。
再不行,你就学东北人
“瞅哈啊你”
“瞅你咋滴”
“再瞅削你”
他不, 蹦过去拿军刺把人就给捅了。
要知道这军刺是棱形的,三面血槽,极不好止血,被捅后,就算不被捅死,若送医不及时,那流血也会流死你。
他是一时性起,不顾后果的捅了人,一般人也就罢了,只要不出人命案子,该赔钱赔钱,该私了私了, 只要受伤的人不告,一般也没多大事情。
但惹了黄阿蛋,这就闯下了塌天大祸。
黄阿蛋是谁?
黄阿蛋可是威震本市的“天州第一”,是名望极大的“南霸天”
黄阿蛋自称“老黄”,他目空一切,极度自负,在天州境内是“舍我其谁”的角色。
就和周星驰电影《功夫》中鳄鱼帮老大,那句台词说的一样“还——有——谁”
在天州,他黄阿蛋也可以底气十足的大吼一声“除了我黄阿蛋,还——有——谁?”
他确实有“谁都不尿”的资本
黄阿蛋年轻时也是位传奇人物
在十几年前, 运动正如火如荼的年代,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背着双刀去平南郊,在斗殴中,他头顶着还在喷流的鲜血
把肚子上被捅了好几个窟窿,流了一肚子的肠子,往肚子里面一按,挥舞着双刀,硬是打跑了包括南郊大痞子——南关村的苏红在内的一众狠人猛人。
从此威震南郊,结交了一把子相好兼“小弟”,如苏红等人。
在与侯有德“鬼见愁”联合起来,一起冲击南三厂势力最大的“黄河”厂时,面对王冠军、王亚军兄弟二人及手下的密集炮火
黄阿蛋硬是躲过对方扔过来的手榴弹,穿过阵阵硝烟,提枪在手,打瞎了老大王冠军的一只眼睛。
从此,在南三厂也是说一不二,横行而走。
这时候,就得了个“南霸天”外号。
但最轰动的,对得起“传奇”二字的,还是他“独杀陈骄闯”。
陈娇闯是某组织驻天州司令员。
在那特殊的年代,陈娇闯依靠自己是势力,跋扈横行,风光无限。
但他与黄阿蛋及其后台“某海军部队”,不是一个派系。
黄阿蛋那时年轻,心性正高,杀性正猛,哪里看得惯你这个。
黄阿蛋先是混进了戒备森严的组织大院,潜伏在荒草中七个小时后,又两砖头拍晕的陈骄闯门前站岗的保卫。
随后潜入室内,拔出一把囊子,那也是一把军刺,连刺的陈骄闯六刀,陈骄闯当场毙命。
出来后,拾捡起倒在地上保卫的枪支,边开枪边逃,在与众多训练有素,专业打仗人员的追击下,全身而退,逃出了那深墙大院。
此后,天州两派相互之间,才进行了更大规模,更长时间的武装械斗。
第一回里说到,百胜随着鬼见愁的老哥们“炸毁天州所属县里的桥梁,破坏天州临近省市的公路” 就是从那以后开始的。
后来惊动了中央,派来了军队,才逐渐的,慢慢的平息了此事。
事后,黄阿蛋跟着北上的海军部队,到远嫁内蒙古的小姨家躲避了两年。
那时候兵荒马乱,两年后回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黄阿蛋的“英雄事迹”却流传下来,并在老百姓中口耳相传,至今不断。
在黄阿蛋如日中天时,不管是王精武的“马路兵团”,还是侯有德的“鬼见愁”,或者哪个厂里的一霸,哪个组织的头头儿,哪条街的大痞子,一听“南霸天”黄阿蛋大名,无不退后三舍,避其锋芒。
一般人在路上碰到,只要黄阿蛋一说
“我老黄……是南霸天……”
相遇者无不唯唯诺诺,贴墙而走。
这样说吧,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只要他黄阿蛋报出他“老黄”的名号,没有什么事是摆不平的。
自此南霸天外号升级,又得了个“天州第一”的称号。
你说,你惹了黄阿蛋,你不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不是塌天大祸么?
现在的黄阿蛋,虽然已是下午两三点的太阳,逐渐往西山而落,但你睁眼望去,依然有炽热的温度与耀眼的光芒。
黄阿蛋纠集人马朝东城杀来的时候,南城中有与百胜这一茬有些关系、交往的痞子早已提前把消息告诉了他们。
尤其是利平,他见多识广,交友广泛, 最先得知此消息。便告知双喜、利平、六根等人,并一起去黑猪家商量。
要说,百胜、黑猪等在东城一把子的人倒也有七八十个,可都一听是黄阿蛋,这些平时嚣张跋扈的痞子混混们,不是沉默不语,面露难色。便是突然拉稀,借故推辞。
只有双喜等十来个有过命交情的相好,虽然心有大悸,但不来不行呀!
你就是挨打,你也得陪着他一起受不是。
十几个人商量半天,也没什么好办法。
袅袅烟雾中,沉默半晌后,利平给双喜与六根使了个眼色,仨人一起从家里走了出来。
出了黑猪家大门,几人坐在了门口的大青石上,土狗掏出烟来发了一排,双喜边接烟边问到
“胜子呢?”
“知道黑子和胜子现在有心思,没通知他”
沉默、互看,欲言、又止,抽烟、良久。
“利平,你和老六在这招呼着,我去胜子家走一趟,现在这个事,不能讲究太多,自己兄弟有事,再有矛盾他常百胜总不能不管”
双喜一扔烟头,有些气愤的说罢,走了。
“ 嗯,也没什么好办法”
利平也扔了烟头,垂着眉说道。
百胜正和排场在家里说话,双喜一看排场在,稍有犹豫,拿出一支烟来点着,吸了两口,一狠劲儿,大踏步走了进去。
“怎么了,双儿?”百胜问
双喜看了一眼排场,欲言又止。百胜一看,知道有事,赶紧问道
“说呗,什么事,怎么吞吞吐吐的”
双喜这才说到
“阿蛋来了,来抄黑子家了”
黑猪无缘无故捅了黄阿蛋小舅子的事,百胜也听说了,可没想到黄阿蛋这么快就找来了。
百胜二话不说,拖出床下木箱,拿出小朴刀,朝双喜一摆头
“走”
双喜站起身来,俩人准备走时,排场急了。拖住百胜,着急的说道
“胜子,黄阿蛋可是南霸天,可是杀过人的,胜子……”
排场已经带了哭腔
百胜站住脚步,黑眼珠直直的望着前方,脑子快速的转着。
百胜怕了吗?
不,百胜和耀武差不多。耀武是数学不好,算不清三七等于多少。
百胜则是语文不行,始终学不会“怕”字怎么写。
是顾及排场不管黑猪了吗?
也不是,百胜一贯是讲义气的人。虽然与黑猪最近有心思,但比起兄弟们之间那过命的交情来,这简直不算个屁事。
就算事情再大,最多也是“人民内部矛盾”,外面如果有人来闹事,对不起,那你就得吃个“离核甜桃”了。
百胜此时只是在想,他去,合适吗?
会不会更加引起黑猪的嫉妒,加深兄弟间的矛盾,以黑猪那小心眼,会不会以为我去笑话他呢?
想到这儿,百胜放心朴刀,又对双喜说到
“走”
“不许走”
排场叉开腿,拦着百胜,丹凤眼圆睁,双浓眉倒竖,一副死不放行的样子。
看着排场叉着腿的厉害模样,作者就想“母夜叉,母夜叉”的是不是就从排场这儿来的?
双喜则紧张的握着双拳,看看百胜,看看排场,也不敢说话。
“嘿呀,不去黑猪家,我去找二哥”
百胜无奈的甩开排场,大踏步走了出去。双喜也不敢怠慢,更不敢看排场,跟在百胜后面,赶紧“跑”了。
双喜跟出来后,边走边说
“二哥现在有家有室的……真不想……”
“唉,还有什么办法呢?”
第一次听到百胜叹气
一路再无多余的话, 俩人只是疾步匆匆而行。
有发刚下班,有工作的人吃饭都早,不像种地的老农民,吃饭没有个钟点 ,这太阳还没落山呢,有发在家里正吃着晚饭,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叫
“二嫂,二嫂,二哥在家不在?”
有发听出是双喜的声音,便迎出门去
“哎,胜子,双儿,快来快来”
进门后,有发见二人神色不对,便让媳妇儿去准备些酒菜。
眼看着媳妇又系上围裙进了厨房,有发赶紧问到
“有事?什么事?快说快说”
双喜赶紧简单的说了说前因后果和目前的情况。
有发一听,倒大大咧咧的坐下,笑着说到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黄阿蛋,其他人我没把握。他,我还真有些把握呢”
说完这句,又正色说道
“你们也知道,现在我是少来往社会人,绝不参与社会事……”
说着,看了一眼在一旁蹦蹦跳跳的闺女,又继续说道
“可既然是我鬼见愁的兄弟,黄阿蛋又欠我人情,那我就得去一趟”
有发说完话,看了眼厨房里忙着的媳妇儿,又抱着闺女的小脸亲了一口,朝百胜、双喜二人一摆手,三人都没说话,便匆匆溜了出来。
有发头前,百胜双喜在后面跟着,三人走出有发家的巷子,来到街上。一向痛快的百胜竟然”大年初一头一回”的拘拘束束半天,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到
“二哥,我就不去了,我……”
“嗯?”
有发没有转身,只是扭头狼顾似的看着百胜,看到百胜心里直发毛,那眼神好像在问
奥,你们俩人说来说去把我弄出来了,你自己倒不去了。
可又一想到,以百胜平常为人处世的风格,他不去,必有缘由。
有发略一思索,便想了个七七八八,又抬头看向百胜。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百胜从有发眼神也看出了有发所想,便直视着有发眼睛,点了点头。
看的双喜一脸懵,心想,俩人耍什么把戏这是,但也只是片刻,也看明白了。
百胜走后,有发问双喜
“黑子真的就毫无缘由的,蹦过去就捅人家?”
双喜看着前方想了想,说道
“看似没有缘由,但我想,他还是想出风头,因为利平嘟囔了句黄阿蛋的小舅孩。他才去捅的。”
有发见双喜这样说,也说道
“我猜也是这么回事,他就是看百胜现在的名气、威望都比他高,他又是个小心眼,也想搞个事情,轰动轰动。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他?真是个闯祸精
就这脾气,双儿,你说,他当你们老领,行吗?”
有发边走边问双喜,双喜多能呀,没吭声。
有发也是个聪明人,见状更不会追问,便说起了黄阿蛋
“一会阿蛋来了,你们要硬气些,不要怕,怎样能激起他的火来,你们就怎样闹,听见没,双儿?”
“这……能行嘛?”
双喜听到有发这样说,站住了脚,脸上有些惶恐之色的问到
见双喜还在犹豫,又加强语气的说道
“放心,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二哥顶着呢,没事,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双喜这次没吭声,有发也没有继续再说,俩人急嚓嚓的往黑猪家走去。
又发虽然隐了,但“虎虽下山,余威犹在”,东城那些先前那些“面露难色,跑肚拉稀”的痞子混混们,好像看见了主心骨一样,一声声二哥叫着,也跟了过来。
到了黑猪家里,一进大门,土狗,六根等十来个人赶紧站起,迎了过来。
“黑子呢?”有发问
“在里面家躺着呢”有人答到。
“这个黑货就是个闯祸精”
有发自顾自的骂了句,径直进了里面一间家。
黑猪在床上躺着,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一把子的兄弟。
黑猪看见有发进来,身体微起,想张嘴说话,却张不开嘴,满嘴的血窟窿,刚在医院上了药,痂子还没定上呢。稍微一动就疼。
黑猪伤的也不轻,虽没生命危险,可也够呛。
有发坐在床沿,看着黑猪没说话,只是“唉”的叹了一声,心中想到,你个小吊呀,一天尽惹事。
转身,掏出烟来给兄弟们发了一排,谁料装的烟不多,发完了,自己却没有了。只好又和别人要了一根。
噙到嘴里,点着,却不抽,也不说话,就在那沉默的想着。
有发在鬼见愁时是“羽扇纶巾”,军师式的人物,他知道“庸医”治未病,神医治末病的道理。
所以黑猪这事,还得精密策划,认真谋算。
即不能弄的不可收拾,弄出大祸,又不能惹火烧身,给自己惹上麻烦,最后,还得体现出自己价值。
一开始肯定不能出去,他想着
一开始就出去,就把事情平息下来,没什么波澜,显不出我的好来。
必须在千钧一发,十分危急,不可收拾时,才能显出越是沧海横流,越是我英雄本色的好来。
嗯,主意即定,便侧脸低头,骂起黑猪来
“黑猪黑猪,真是没叫错你,你就是个猪,不会回头,人家没招你没惹你,你上去就给人家一军刺,军刺那东西是闹耍耍的吗?
那捅不好是会捅死人的,你还当是前些年那兵荒马乱的时候吗?现在知道嘴疼了,该!”
这个世界上,也就他敢这样骂黑猪了,黑猪母亲都不敢这样骂。
骂的黑猪直哼哼。
骂完黑猪,又转过头来骂双喜等人
“你们也是,知道他是个八毛,也不知道看着他些……”
骂的双喜等人也是面面相觑,赶紧躲了出去。
双喜等人出去后,先去巷口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返回到院内。一会又出去看看,还是没动静。
双喜失去了耐心,便让石宝带着俩兄弟出去守着,自己则坐在院中抽烟。
那心情就和知道老师来家访,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样小学生。
他们既盼望这一个时刻,可又害怕这个时刻。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天刚摸黑时分,就见石宝张张慌慌的跑了进来,还没进门就大喊
“双喜哥,双喜哥哥,来了 来了……来了四卡车人”
要知道有发怎样“力挽狂澜”,咱们下回再说。
俩人就和夫妻拜堂似的磕着头,给这杀伐瑟瑟的气氛,增添了些许滑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