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这天一大早，林慕诗按照余成画给的地址，驱车前往一处老旧的居民楼。
抵达以后，一眼看见那辆黑色的电动车。
余成画身边，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体型偏瘦，头发有些干枯发黄。
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清澈得如同泉眼一般。
林慕诗下车，笑容可掬：“阿画，这就是你弟弟？”
余成画点头：“他叫卢望竹，名字太文艺了，我平常叫他阿竹。”
阿竹冲林慕诗露出笑容：“林姐姐好，你长得真好看。”
余成画提前跟阿竹说过，今天会有个漂亮姐姐，跟他们一起去学校。
阿竹嘴很甜，会来事。
林慕诗笑得更加灿烂：“阿竹，初次见面，姐姐给你带了份礼物，一整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啊？”阿竹吓得一哆嗦。
“逗你的，是一个运动手环。”林慕诗从车上拿下一个盒子。
阿竹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整个暑假，他已经被作业折磨得够呛。
阿竹接过手环，连声说谢谢，接着又一脸认真地说：“姐姐，你用的香水真好闻，前调是甜橙的果味，中调是茉莉和风信子花香，尾调则是淡淡的雪松木质香，很有层次感。”
林慕诗非常惊讶：“你一个小男孩，对香水这么有研究？”
余成画解释道：“阿竹嗅觉很灵敏。”
林慕诗啧啧称奇，对阿竹的第一印象很好。
这么懂香水，以后骗小姑娘事半功倍。
阿竹没带太多东西，就一个书包和一个行李箱，林慕诗打开后备厢，让余成画拎进去。
上车时，余成画本想陪阿竹坐后排，阿竹却执意让他坐副驾驶。
“哥，你坐前面陪姐姐说说话。”
林慕诗心花怒放，这弟弟人不错，能处。
从居民楼出来，上了车水马龙的主干道。
余成画一路很沉默，眼望虚空，若有所思。
林慕诗主动挑起几次话头，都被搪塞回来。
她干脆转移目标：“阿竹，你见过你哥的前女友吗？”
阿竹偷瞄余成画一眼，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没有什么前女友呀！”
林慕诗又问：“那他喜欢的女生是谁？”
阿竹茫然地摇头：“不知道，他身边都没有过女生，姐姐你是第一个。”
余成画咳嗽两声打断：“认真开车，别那么多话。”
林慕诗不屑地轻哼一声，嘴角却压不下来。
身边连个异性都没有，看来也是一棵千年老铁树。
装得那么高冷，说不定闷骚着呢！
快到学校时，林慕诗才意识到，自己这么热心，到头来是帮倒忙。
开学第一天，学校外的交通状况一言难尽。
如果余成画骑电动车载阿竹，现在说不定都坐在教室了，可他们开着车，却被死死地堵在半山腰上。
“不好意思啊，呵呵呵呵……”林慕诗只能冲余成画卖个萌。
万一他路怒症发作，给自己一拳，应该会哭很久。
余成画看着车窗外，一辆辆电动车嗖嗖嗖地驶过，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
“哥，路上堵得跟脑血栓似的，这就是你一直不买车的原因吧？”
小兰坐在电动车后座，抱着昭生的腰，咯咯直笑。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心情却无比舒畅。
陈医生被小兰软磨硬泡好几天，才终于开了金口，放她出来半天。
没有奇迹发生的情况下，这就是她最后一次回学校了。
昭生驾驶着电动车，在一路的私家车里见缝插针，游刃有余。
很轻松地抵达高三校区，也就是俗称的东校区。
小兰站在校门口，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表情变得严肃而虔诚。
同学们谈之色变的高三生活，却是她遥不可及的梦。
“小兰！”
“阿菊……”
陶问菊提前等在门口，奔跑着迎上来，给了小兰一个大大的拥抱。
后面还有两个女生，都是小兰的室友，依次上来抱了抱她。
小兰哇地一声，哭得稀里哗啦。
明明发病时那么痛，她都能咬着牙，不流一滴泪。
可是这一个个温暖的怀抱，却轻易将她的意志力摧垮。
昭生别过脸，紧紧攥着拳头。
指甲嵌进了肉，嘴唇咬出了血。
小兰还能痛快哭一场，他却连自由自在流眼泪，都成了奢侈的事。
待小兰止住哭声，三个女生带她踏入校园，去参观新的教室。
教室里原本乱哄哄的，同学们一看到小兰，立刻安静下来。
都怔怔地望着她，想说点问候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同学们好，好久不见了，回来看看你们。”小兰努力挤出一丝苍白的微笑。
以前在班里，她人缘很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
谁会不爱一个可爱单纯的女孩子呢？
或许是老天不爱吧！
“小兰，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等你回来。”
“你变瘦了好多，要照顾好自己。”
“是不是很疼呀？要坚强一点。”
……
同学们将小兰围在中间，各种嘘寒问暖。
小兰看到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泪又决堤了。
她特意来跟同学们道别，可嘴唇颤抖了很久，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悲伤的情绪会传染，感性的女生们都开始抹泪。
男同学们心里也堵得慌，缺氧一般难受。
昭生伫立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上，远远地看着小兰的背影，一动不动，像一根旗杆。
一股炎热的风吹过，带走几滴滚烫的泪。
过了一阵，小兰回来说：“哥，我跟阿菊她们去寝室看看，你先随便逛逛吧！”
昭生点头：“好，别太累了，休息一会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兰跟同学们去了女生寝室，昭生在操场上闲逛。
篮球场西北角，有几株茂盛的银杏树。
秋天快到了，树叶微微泛着黄，被风一吹，就飘零满地。
世上的人，也像树叶一样，破碎飘零。
最终的归宿，都是腐烂在泥土里。
昭生看到蝴蝶一样的银杏树叶，忽然想到了追梦的头像。
他之前为了照顾小兰，租的房子距离学校不远，就几分钟路程。
现在过去，说不定就能见到追梦。
惦记了这么久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按不下去了。
昭生快步冲出校门，往之前的出租屋跑去，心跳扑通扑通加快了许多。
既有些胆怯，又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