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利用这一空档，我们讲一讲关于贝蒂的传奇故事。
大家也许猜到了，贝蒂其实就是一只公鸡。
它的主人叫莎妮，今年九岁，是西园地村阿才和阿才媳妇的女儿。
半年之前，贝蒂还是一枚大鸡蛋。
这枚大鸡蛋是莎妮从那只咯咯叫个不停的母鸡的窝里拿出来的。
看到这枚大鸡蛋时，阿才媳妇吃了一惊：“啊呀，这么大？还沾着血呢。”她想起了她生莎妮时所受的痛苦，“啧啧，咋生出来的？”
莎妮说：“妈妈，不要弄坏了，我要这只鸡蛋。”
阿才媳妇道：“这孩子，鸡蛋有什么好玩的，快去上学吧。”
二
莎妮的爸爸阿才开小四轮车拉人送货，这天收工早，半后晌就回家了。一进门看见柜子上盘子里那只大鸡蛋，看见串门的莱娣娘在坐，立即道：“吓，这是我们家露苡下的吧，这么大，太厉害了。”
他说这话其实是说给莱娣娘听的。
听到阿才悬乎的口气，莱娣娘果然不爽：“又悬，一个鸡蛋有啥厉害的？”。
阿才耐心解释：“一般最大的鸡蛋，七个或者八个能秤一斤，像这个鸡蛋，四个就能满一斤，或者还要多。”
莱娣娘最见不过心眼小话头大的阿才，每次总想把他的大话堵住在肚子里不能发表，现在听见他又在炫，就特别想打击一下他的气焰。但当她扭头看见那枚鸡蛋时，不由得也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抑制自己的情绪，说：“是个双黄蛋，阿才啊，我说你没见识。双黄蛋多了去了，我们家的阿花每年都要下好几个呢，你见了我们家阿花下的，你就不足为怪了！”
阿才好像是受了侮辱，很想用事实教训一下这个少见识女人，让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她根本不懂的东西。遂语重心长开导她：“绝不是双黄的，双黄的鸡蛋是长形的，而我们家露苡下的蛋是圆形的，除了大之外，其它一切表现都和咱们所见的鸡蛋是一样的，这样大的又这样圆的蛋，除非它是只鸭蛋，而我们家的露苡确实是一只母鸡，既然是只母鸡，她就绝不会下出鸭蛋来，既然露苡下不出鸭蛋，那它就是鸡蛋，鸡蛋若是双黄的，必是长形的，而我们家露苡下的蛋绝对是圆形的，那它就不是双黄蛋，就一定是一只了不起的鸡蛋。”
莱娣娘见阿才和她较上了劲，不屑之余，更加坚定了要与他作对的决心，她亦颇具耐心道：“阿才，你说得不一定对，说不定双黄蛋也有圆形的，说双黄蛋是长形的，是因为我们目前为止只看见长形的双黄蛋而没有见过圆形的双黄蛋罢了。没有见过不等于是没有，既然我们不能把没见过的东西说成是没有，那你就不能保证它就不是一只双黄蛋了。而我们见过这么大的鸡蛋，一般都是双黄的，经常有的，不特殊，没有你说得那样了不起。”
两人这一连串的论证，在跟前的阿才媳妇几乎要被他们绕昏了，但又插不上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来争去，争不出个所以然，阿才不能说服莱娣娘，脸憋得通红。莱娣娘也没有能说服阿才相信自己，生气的小嘴儿有点娇喘。
阿才决定把这只鸡蛋打开以决胜负。
于是阿才命令媳妇把那只鸡蛋打开，看看里边究竟是一个蛋黄还是两个蛋黄。
三
正在这时，放学了。
莎妮和她的好朋友莱娣还有明真相跟着，蹦蹦跳跳的朝阿才家里走来。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她们商议好一起回莎妮家做作业。
她们往回走的时候，明真奶奶也跟在她们后头。
莎妮一进门就看见妈妈正往盆沿上磕那颗鸡蛋，大喊一声：“妈妈！”
阿才媳妇的手停住了。阿才和莱娣娘阴谋就破产了。
要不是这一喊，也许就没有贝蒂了，也就没有我们今天这个故事了。
四
阿才和莱娣娘你看我，我看你，很为不能分出胜负而遗憾着。
恰巧明真奶奶走来，问：“啥事憋成你们这样？”
阿才媳妇便说：“他们打赌，看里边是单黄还是双黄，莎妮不让他们打开。”
明真奶奶道：“莎妮，拿来，奶奶看什么宝贝。”
莎妮把大鸡蛋递给明真奶奶，明真奶奶也惊诧道：“这么大个鸡蛋。”就伸手把电灯拉开，将鸡蛋放在电灯底下，手遮住一部分光，眯了一只老眼瞅一瞅，然后将鸡蛋放下来，递给莎妮，得意地笑着说：“单黄的，有了花了。”
莱娣娘手快，从莎妮手中抢过那只大鸡蛋，学着明真奶奶的样子，在灯下照了一番，叹道：“真是！”
阿才也抢过来在灯下照一照，得意道：“我说就是单黄的，你还不信。”
接下来是阿才媳妇、莎妮、莱娣和明真，都学着样子在灯下照，鸡蛋里边果然一片混沌，正中间有个榆钱一样的一个小黑影。
莎妮问：“明真奶奶，花是什么？”
明真奶奶笑道：“小孩子，奶奶告诉你，花就是小鸡，这只蛋里有一个小鸡，让抱窝的母鸡抱二十天，就能孵出一只小鸡来。”
莱娣娘抿抿嘴巴，算是承认这次失败，但在心里依然是不服气。阿才看出她的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很是舒坦。
关于这只鸡蛋的讨论，终于由莱娣娘的屈服而告一段落。
五
莱娣对莎妮道：“瑞靖家的母鸡孵小鸡了，把你的大鸡蛋也放进去吧。”
“主意不错。”莎妮高兴道。
于是，叫上明真，一起去了瑞靖家。
瑞靖家里屋的炕上放着一个筐子，筐子里边铺了一层棉絮，棉絮上面卧着一只黄色的老母鸡，老母鸡一边张大嘴巴喘气，一边瞪着圆眼盯着几个孩子看。
瑞靖伸手过去，母鸡咯咯咯叫着且愤怒地伸长脖子，在他手上啄一口。但是，没有用力，好像只是一个警告。
瑞靖告诉他们：“一点不疼。”就把那黄母鸡抱起来了，黄母鸡的身下，放着的十二个鸡蛋。
莎妮就把她的大鸡蛋放在那十二个鸡蛋的正中间，瑞靖又把黄母鸡放了上去。
黄母鸡并没有马上卧下来，它在那些鸡蛋周围转圈，然后歪过脑袋看那只刚放进窝里的大鸡蛋，似乎看出了有些异常，不过它一会儿就认可了，它用它的尖嘴将那些鸡蛋划来划去翻腾了一阵，又把那只大鸡蛋用它的尖嘴扶正了，之后，整个身子就压在那些鸡蛋上面。
瑞靖妈妈回到屋子里来，她说：“瑞靖，每天回来欺负阿黄，不让它好好孵。”
“妈妈，我们刚才放了一个大鸡蛋，是莎妮家的大鸡蛋，我们想要让它孵出一个小宝宝来。”
“哦，让我看看，”瑞靖妈妈伸手将母鸡的肚皮底下那只大鸡蛋掏出来来，不由得高声叫道：“吓，这么大，这哪是鸡蛋？”
“它就是鸡蛋，” 莎妮叫道，“我们家露苡下的。”
“啊，你这小淘气，想法倒是挺不错，不过，你们要想让我家阿黄给你孵出来，你们得听话，再不许动它。”
六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黄孵小鸡的工程接近尾声。
出壳那天正好是个星期日，好几个孩子一直在跟前守着看。
那只叫做阿黄的母鸡显得有点焦躁不安，在它的窝上转来转去，又用它的尖嘴来回翻腾身下那些鸡蛋。
那只大鸡蛋是第一个破壳的。先是蛋壳上出现了一个小点，小点渐渐的扩大了，是壳里的小鸡用它自己的尖嘴将蛋壳钻开一个米粒大的小洞。孩子们都睁大眼睛看着，洞越来越大了，不一会就钻出一个湿湿的脑袋来，壳也裂开了，一只小鸡扑腾着两条腿和两只初见形状的翅膀从壳里钻出来。小鸡的身上还带着湿气，拼着力气摇摇摆摆的站起来，之后，就钻进母鸡妈妈的肚皮底下了。过了一会，那只小脑袋从母鸡翅膀下露了出来。啊，好漂亮的一只小鸡啊，雪白的一个绒毛团，里边透着轻微的嫩黄，两只如豆的小眼睛打量着这个神奇的世界。
不一会，其它的鸡蛋也都陆续的出壳了，一共是十三只。
孩子们看得累了，才渐渐离开。
天晚的时候，瑞靖将那个大个头的小鸡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妈妈说：“这是人家莎妮的，长大了要还给人家。看它个头，保准是一只漂亮的公鸡！”
第二天上学，瑞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伙伴们。大家对莎妮道：“你应该给它起个名字。”
莎妮说：“就叫它贝蒂。”
孩子们欢呼：“就叫贝蒂！”
贝蒂就这样诞生了。
七
在贝蒂出生将近一个月之后，阿黄的月子也坐完了。一天，下了一场雨，阿黄来不及躲避，被雨水淋个湿透，之后，她就再也不肯引领她的孩子们了。
在阿黄抛弃了她的子女们的第二天，贝蒂被莎妮领走了。为了使贝蒂有个伴，瑞靖妈妈又送了两只小鸡给莎妮。瑞靖妈妈满有把握道：“肯定是两只温顺的小母鸡！”
莎妮把贝蒂带回家里，阿才动手，在母鸡露苡的窝旁边又搭了一个新窝给它们住。
自此以后，莎妮就每天饲养着这三只小鸡，眼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
莎妮每天放学回家，都要抱着贝蒂亲热一阵。她抚摸它的羽毛，手把手喂食。它已习惯了和她在一起，每天放学的时间里，它就在门口等莎妮回来。
那另两只小鸡也渐渐的长大了，看得出来，它们真的是两只温顺的小母鸡。莎妮出给它俩起了个名字，一只叫做黄尾，一只叫做黑顶。
一开始，贝蒂和黄尾、黑顶是相跟在一起的。但是，后来，贝蒂不想和它们俩相跟了。当黄尾与黑顶追在它后面的时候，它总是设法甩开它们，跳到房顶或者墙头上去。它常常独自一个站在高高的柴堆上引吭高歌，潇洒地梳理羽毛，它不屑于跟着露苡太太们去河滩里觅食，也不屑于和黄尾黑顶们一起滚沙土玩。要是女孩子莎妮在的话，它就跟在莎妮后面，或者让莎妮抱着它，这时候，它的高傲的眼睛总是瞪得圆圆的，歪着脑袋睥睨着周围的同类，脸上射出幸福的红光。
莎妮对它是最好的。她亲自给它们喂食，当然黄尾跟黑顶是沾着贝蒂的福气，所以它们不愁吃不愁喝，它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玩耍和长大。
八
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三只小鸡朝着墙头那边走去，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话。
此时，小鸡黄尾和黑顶正对公鸡贝蒂发表不满。
小鸡黄尾说：“贝蒂，你总是站在柴堆上，要么就是站在房顶上和墙头上，为什么不下来和我们在一起玩呢？”
黑顶也道：“是呀，贝蒂，你从来不回头看我们一眼，你又走得太快，分明是故意不理我们。”
贝蒂很骄傲地站在柴堆上，高声道：“哼，你们这就不懂了，我唱个歌给你们听吧！”
于是，贝蒂唱道：
“大红冠子，
绿尾巴，
金光闪闪，
羽毛多漂亮。
还有我嘹亮的嗓子，
挺直的胸膛，
雄纠纠气概昂扬。
每天早晨，
我叫醒太阳，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
每隔两个时辰，
我就要在高处引吭歌唱。”
唱完了，贝蒂又对她们说：“你们想要跟着我也行，你们飞到房顶上来或者也唱一曲给我听听。”
两个小鸡黄尾和黑顶惭愧地低下了头。
于是，贝蒂便站在房顶上，骄傲地大声唱着。随着它的高亢的歌唱，太阳就一点点的升上了天空。
其实它还不明白，太阳升起来，与它的歌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