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北路的小庙凋敝而寂寥,墙角斑驳,瓦片残缺。
一伙贼寇在此盘踞,白天劫掠过往商车,夜晚则在此分赃享乐。
今夜的雨,细如雾气,虽不猛烈,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湿气。
庙内的廊下,火光摇曳,几个糙汉围坐在火堆旁,烤着肉,饮着酒,大声谈笑。
忽然,一道幽影无声无息地翻过矮墙,轻盈地落在院角的杂物堆上,惊动了庙内的融融气氛。
“什么人——”为首的糙汉猛地抬起头,眼梢吊起,手中的砍刀瞬间举起,大声喝问道。
慕汐的出现如同幽灵降临,她单薄的衣裳被雨水浸透,黏稠地贴在皮肤上,额前的发丝也湿漉漉地滴下水珠,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她的嘴唇苍白如纸,瞳孔中空无所有,透出一股失去灵魂般的森然。
“呦,是个送上门的小娘子,连个家伙式都没带!哈哈哈哈!”
少女没有回答,面对嘲讽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几人。
突然,她双手快速结印,幽暗的灵气在她的法印上涌动,伴随着低沉的咒语,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不祥的气息。
几个大汉背后一凉,紧接着被看不见的冰凉双手桎梏住咽喉,高高吊起,双脚离地,脸色瞬间憋得通红。
“姑,姑奶奶……饶了我们……”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留我们一命……”
他们勉强挤出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就要窒息。
慕汐轻描淡写地撤去束缚,几名大汉如破布般跌落,咳声如雷。
她手中骤然凝出火红法光,一挥间,为首的糙汉如遭雷击,狠狠地撞向庙墙,血溅当场,气息微弱。
“别再在山路上作恶,否则,绝无生路。”慕汐语气冰冷,眼神空洞无波。
她闪入小庙,毁坏了贼寇的劫道武器,将他们搜刮来的金银堆成一处。
大汉们慌张地跪地求饶,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子:“小的们明日上缴官府,归还施主。”
“若敢潜逃……”慕汐话语未落,掌心火光再现。
大汉们惊惧不已,连连磕头:“不敢不敢!实在不敢!”
少女冷哼一声,接连施出几记法术。见几人都吃够了苦头,这才翻墙而出,决然地消失在了庙里。
慕汐伫立庙外,呆呆的静立雨中。
雨珠无声地滑落,她却如石像般无动于衷。
司遥已然看不下去,身影一掠现身至少女的面前。
他桃眸凝重,眉心微红,一把握住慕汐的手,轻声低语:“让我给她披件衣服。”
也不管那第三人是否答应,司遥已经快速地解开自己的外衫,温柔地覆盖在慕汐隐隐颤抖的肩头。
他指尖轻触,拭去少女脸上的雨珠,望着急促喘息的女孩,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
慕汐僵硬的身体又动了起来,对眼前的狐妖置若罔闻,她苍白的脸扭向西南方向,似是确认了新的目标一般,再次不要命似地赶往下一个地点。
在漆黑的窟洞深处,那头食人的恶兽盘踞在幽深的水中,令人胆寒。
异化的力量让它的皮肤如同粗砺的树皮,每一次肌肉的抽动都显露出它凶残的本质。
慕汐的行动较之前异常艰难,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她所承受的超负荷。
凶兽察觉到她的虚弱,张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慕汐迅速结印,青藤如绿色的闪电般从地面冒出,将凶兽的四肢紧紧捆住。她的火红灵力凝聚成一柄光刃,狠狠地斩向凶兽的身体,却只在粗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凶兽愤怒地挣扎,瞬间挣脱了青藤的束缚,利爪挥舞间,溅起一片污水。
慕汐的攻击虽然连续不断,却如同杯水车薪,无法对凶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终于,被激怒的凶兽挥动起锋刀般的尾巴,慕汐连连后退,却仍被一尾巴扫中,身体像被抛飞的布娃娃,重重地撞在对面的洞壁上。
她的骨头发出令人心惊的吱咯声,身体仿佛被完全震碎,无法再动弹分毫。
然而,就在这时,周遭的气温急剧下降,慕汐的掌心幽幽亮起一点灰芒,旋即化作空中粉末。
她的眼皮缓缓掀起,皮肤上浮现出如同墨迹般的诡异暗纹,她的身体以一种异乎寻常的方式强行站起,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摇摇摆摆地向凶兽靠近。
凶兽再次咆哮。
慕汐空洞多时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淡漠的情绪。
她的双手钻出根根绕动的发丝,柔软而纤细。在凶兽即将进攻的瞬间,发丝如琴弦般瞬间绷直,发出嗡鸣之声,穿心而过。
凶兽的瞳孔急剧收缩,一声骇人的惨叫在洞窟中回荡,它还来不及挣扎便彻底倒下。
立在原地的慕汐仍旧是无悲无喜,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一具空壳。
这时,一直在暗处观战的狐妖现身,他将少女打横抱起,轻柔地揽在怀中。
“回去的路太远了,已经足够让人心疼。
到此为止吧,姜绾。”
司遥的声音低哑而温柔,一向倦怠的眸中满是担忧。
慕汐的额心飘散开一团灰雾,远在澄堂房中的那颗金梨果也渐渐变作果核。
随着一吸一呼,少女的呼吸终于恢复成一个正常人的节奏,但在意识回笼的瞬间,剧痛也随之而来。
“疼疼疼疼疼疼疼……”她的话语虽然急促,声音却无力极了。
“疼就睁眼看看我。”司遥轻轻哄着。
慕汐努力撑开眼皮,颤抖的睫毛显得更加脆弱。她浑身滚烫,难以消化的疼痛催生出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
“怎么回事……”她既惊讶于疼痛,又惊讶于贸然流出的泪水,对此前发生的全部浑然不知。
“看看我的眼睛。”司遥的声音更轻了。
慕汐抬头,那双桃眸她已经看过很多年,纤密的睫毛让她羡慕,而眸子的最深处是暖暖的日光,仿佛每次看时,都会落在自己身上。
少女想起什么,轻笑出声:“我伤成这样,看来你要继续挨饿了……”
司遥的周身萦绕起柔和的灵光,轻掠过少女身上的创口,将那些渗血的划伤寸寸抚平。
“趁着不痛就乖乖睡吧。挨饿什么的,晚些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