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您想太多了。”
苏长贵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我。
“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看起来拿我很没有办法。
我沉默着缩进被子，想着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去死。
我真的很累。
有医生进来给我打了吊瓶，我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将各种设备连在我身上。
真是难为这些医生了。
这么晚还要为我忙碌。
可我到底为什么还没有死啊。
我好想死。
不要再救我了。
让我一个人去死吧。
我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只知道在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有人在我的病房门口小声说着什么。
他们也很想让我去死吧。
我听不清他们是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他们就是在议论我。
我越来越想死了。
我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被窝，死死揪着被子。
我企图隔绝所有声音。
但那轻轻的，细细密密的声音，还是清晰又模糊地传入我的耳朵。
我企图用睡眠隔绝这一切。
我成功了。
再一次醒来，天是亮的，但我依旧看不出时间。
苏长贵并不在病房里，我摸索着找到手机，这才知道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两点了。
三天没有吃饭，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饿。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无所事事地划着手机，手指一刻没有停下来，眼睛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好无聊。
我好无聊。
太没意思了，我想去死。
我扭头看向了窗户，窗外一片惨白，天上的云也压了下来，可能随时会吃了我。
或许是因为我上一次的寻死，这间病房的窗户被封上了铁栏杆。
我笑了笑。
真的是好怕我去死啊，可是现在的我，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像上次那样去跳楼了。
从醒过来我就发现了我的身体出现了变化，我的手都是软的，堪堪可以拿起手机。
我没力气了。
我就这样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修养了几天。
中间苏长贵好像来过，给我带了些吃的，可我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我问苏长贵，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他回答不上来。
我知道，人活着其实根本没有意义，甚至不应该活着。
尤其是我，更不应该活着。
又过了几天，我的身体终于多了一点力气。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趁所有人不注意，爬上了天台。
我没想跳楼，我只是想透透气。
病房里的空气太沉重了，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觉得我的肉都被腌制入味了。
闻着那样沉重的味道，我总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是早就死了的尸体。
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不然我真的不觉得自己还活着。
天气还是闷热的，但天台的空气很清新。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云彩，恍如隔世。
强大的不真实感将我包裹起来，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格外的陌生。
这片天空，也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这真的还是我生活的地方吗？我是不是那次跳楼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石头做成的栏杆，微凉的触感让我稍稍冷静下来。
我可能，真的病了。
不然我为什么会恍惚间觉得这里是梦境，或者是阴曹地府？
不，也可能这一切本来就是假的。
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这片让我感到恐惧的景色。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台上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瘦弱的姑娘，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脸色苍白，目光哀婉。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站在我的身边，一只手搭在栏杆上，看向远处。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我知道，她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天台的风比别处更大一些，吹动着她的衣摆，衬得她更瘦弱了。
“这里风大，身体不好的话，去别处吧。”
毕竟她脆弱得好像会被风折了腰。
我还是提醒了她一句。
好久没有开口说话，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她没有对我怪异的声音感到惊讶，只是平静地转过头，看着我。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我们都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你累吗？”
她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奇怪，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不熟悉一样。
我猜，她可能也很久没有说话了。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看到她笑了。
笑得有些破碎。
“人真的会有轮回吗？”
她再次问。
我思考了很久，而后摇了摇头。
“我不想有轮回，但是，我有不得不轮回的理由。”
我对卢悦鑫有亏欠，这辈子还不上了，我要下辈子还。
但是活着好累啊，我甚至觉得呼吸都要耗空我的力气了。
不想呼吸，我想就这么死了。
“我希望我可以灰飞烟灭，但是我怕火。”
她认真地说着，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锐利的刀。
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我没有阻拦。
“你用完后，可以借我用用吗？”
我也很认真地问她借东西。
她点头了。
阳光晃了一下我的眼睛，下一秒，我看到鲜红的血从她的手腕上滑落。
她的身体打了一个颤，像是站不住了。
但她还是将刀子交到了我的手里。
“竖着划的话，会更快一些。”
“深一些的话，就没那么容易凝固。”
她看起来对此颇有研究，我听了她的话，希望这样可以送我早一点进入下一个轮回。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可以不做人。
做人真的好累。
鲜血从我跳动的血管里涌出，我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血一起流出了我的身体。
这么多天，我似乎第一次这样清晰地觉得我还活着，而非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不过，我很快就要死了。
我看了她一眼。
她的教学果然有效。
她已经倒下了，闭着眼睛，好像已经从这里解脱了。
我希望她可以如愿以偿。
我也想如愿以偿。
我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
真好，我终于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