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草木旺盛，道路崎岖蜿蜒，一只游隼在天上盘旋，偶有野兔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一闪而过。两只小松鼠互相追逐，急急慌慌的在岩壁上上窜下跳。毋天力在岩石的缝隙中，发现一只小壁虎趴在缝隙的石壁上，走到岩石缝隙处观看时，壁虎感觉有危险，飞快向缝隙的深处尽量横向移动一下。然后闭住眼，把危险关在了眼睛外面，一会儿又睁开眼睛，仔细观察，神情紧张，呼吸急促，腹部剧烈的起伏，随时准备逃跑。
王莹莹突然说：“看。”
毋天力顺着王莹莹手指的方向看见两只鸟在争斗，有羽毛飞落，上下翻飞，互啄互抓。
王莹莹说：“小一点的灰色的那只是伯劳鸟。在我们这里，它是吉祥的象征。它敢和比它大的多的鸟打架，你看那只大的喜鹊打不过它吧。”
毋天力说：“在咱们这里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鸟是不是南方多。”
王莹莹说：“哪也有，可能是你不注意吧。”
山不高，路不险，两个人很快爬到山顶。王莹莹向吉丹河的上游一指。说：“天力，你看那里才是我的家。”毋天力一看，在目之所及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些炊烟在一片房屋的上空盘旋。王莹莹看着毋天力疑惑的目光说：“咱俩找个地方坐下说吧，我有些累了。”两人坐在了一棵大松树下，松树两人可抱。
毋天力问：“那个村，怎么是你的家？”
王莹莹从毋天力拎的包中，拿出一瓶橘子罐头说：“渴了吧，拧开它，我也渴了，一起喝点。”
毋天力用力拧开盖，递给了王莹莹并说：“莹莹，你先喝。”
王莹莹喝了一小口汁水说：“天力，你也喝，吃点橘子。”说完，又把大平牌橘子罐头送到毋天力手中。
王莹莹手臂向空中划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那里叫张家庄，我在那里出生。现在张家庄我还有一个奶奶，三个叔叔。”
王莹莹缓缓地诉说着，仿佛在回忆，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她慢慢地想慢慢地诉说。她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脑袋中，怎么会装了那么多的故事，向毋天力娓娓道来。
王莹莹讲故事的时候，毋天力正在费力的向罐头瓶底部上，粘的几个橘子瓣儿，发动进攻。
他刚刚爬上山来，身上出了很多汗，此时，太阳当头，阳光直射，毋天力感到口干舌燥，接过王莹莹手中的罐头，他马上一饮而尽，橘子瓣也连嚼带呑的送进肚中，他看见罐头瓶底部还粘的两瓣橘子，马上瓶底朝天，瓶口对着他的嘴，使劲利用惯性摇，两瓣橘子很顽固。最后他伸出食指和中指用力伸夹，才把两瓣橘子夹到手指间，然后送到嘴里。急迫的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最后两瓣橘子，细细的感受着它的甘甜。王莹莹一直等到他把橘子吃到嘴里，看着毋天力幸福的样子才又开始说：“我娘生下我后，我爹从大坝工地上回来看我，就病了，再也没起来……”
毋天力听着王莹莹讲的故事，心里面感觉特别的难受。王莹莹说，她的爹死了以后，奶奶说她是克星，在她三岁的时候，她奶奶伙同叔叔们把她和她娘撵走了，霸占了本该属于她的窑洞，她娘没办法，又在河池村给她找了后爹，后爹要让她娘给后爹再生孩子，可她娘肚皮不争气，死活不生，于是后爹每夜使劲打亲娘，再后来，亲娘忍受不了毒打，跳吉丹河死了，后爹又取了一个寡妇，寡妇的孩子是个男孩，留在的亲夫家，所以没有带来孩子，后爹还是想让寡妇生孩子，可是，还是生不下来。莹莹自己就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一直到十六岁，受尽了折磨，从小下地干活，回家做饭，洗衣服，喂猪，喂兔子，喂鸡。后爹看老婆不生，要打，没想到，后娶的寡妇，比他厉害，三下五除二地卸掉了他的武装，后爹看见王莹莹当下长的有模有样，有一天晚上，钻进了她的窑洞，她特别害怕呼嚎着跑出洞外，正好碰见任翠萍回乡，任翠萍听后她的遭遇，半夜三更领着王莹莹返回王莹莹后爹家中，臭骂了一顿王莹莹她后爹。后妈在一旁听着没吱声。等任翠萍探完亲，带着王莹莹离开河池村，去了南方。毋天力心想，这个故事好像在哪听过，仔细一想，想起来了，他刚刚看过的《大平民间文学》里有一个类似的故事。只是王莹莹她妈没有变成鬼，来阳间要了她后爹和后娘的命。
毋天力看着王莹莹说着说着，越说越激动，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毋天力伸手给王莹莹擦眼泪，感觉手上黏黏糊糊的。
王莹莹说：“你把橘子汁都粘到我脸上了。”说完，打了几下毋天力的手。
毋天力嘿嘿地笑着说：“别哭了，莹莹。都是过去的事了。让他过去吧。”说完，尴尬的收回手，他感觉他的手指沾上王莹莹的泪水，很黏。
世上的人。有一部分的人感觉自己的人生与其他人何其相似。又有一部分人感觉，自己所看的这本书的内容和自己的人生何其相似。其实你所经历的，就是书中写到的，书中写到的，是你正在经历的人生。
毋天力突然产生想霸占王莹莹的念头，他感到好笑：“自己是不是王莹莹的后爹。”然后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她后爹的那么瘦小，那样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