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被抛弃的时候，最愚昧；明白被玩弄的时候，最清醒。
毋天力把王莹莹扔给他的钱揣到兜里，带着满身的疲倦和伤痕回到了大平市。
李秀清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再也掩饰不住思念之情，两眼哗的一下流出眼泪，毋天力也哭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么样的眼泪。为什么流眼泪。总之，一直在哭。后来，对门的黄奶奶听见哭声，过来敲门，他和母亲才止住哭声抽噎地给黄奶奶开了门。黄奶奶一看是毋天力回来了，也心疼的喊着，天力啊。我的心肝儿。你怎么才回来啊。黄奶奶好想你呀。毋天力仔细看黄奶奶，牙都快要掉光了，头发几乎全白了，手中多了一根拐杖。
毋天力说：“黄奶奶我也很想你呀。”
黄奶奶说：“假的，想我，怎么不早点回来看我。”
毋天力说：“我被人骗了钱，想把钱找回来，找不回来，无脸见你和妈妈。”
黄奶奶说：“被人骗了，是小事，自己活着回来才是大事。”
毋天力开玩笑地说：“咦，黄奶奶你手上怎么多了一个棍子。”
黄奶奶说：“早就预备好了，等你回来打你。”
三个人破涕笑了起来。
这是，毋天慧接妈妈给她打电话说毋天力回来了，急忙赶来，看见毋天力正在擦鼻涕。
毋天慧说：“哭什么哭，鳄鱼眼泪。”
毋天力赔笑着没有说话。
毋天慧又说：“你回来了正好，我现在和你说清楚，你的房子卖了，妈妈现在住的房子以后是我的。”
毋天力看向妈妈，李秀清不置可否，假意和黄奶奶说：“黄姨，别走了，晚上在这吃吧。”
黄奶奶一看摇了摇头，拄着拐杖走了，走的时候对天力说：“天力有空来黄奶奶家坐。”
毋天力想，毋天慧你真狠啊，先不说我在外面过的好不好，我刚回来，你先要和我抢房子。
毋天力说：“我刚回来，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毋天慧见毋天力没有接她的话，心想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这个房子我是要定了。要是不给，别怪我到时候嘴不饶人，毋天慧有恃无恐地对李秀清说：“妈，这件事你得放在心上，毋天力要是不同意，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毋天慧打开门转身就走了。
毋天力想回钢铁厂上班。
张科长压住厌恶的情绪说：“天力，你这一走两年多，回来就想上班，厂里没有这个先例呀。这两年多时间怎么给你算，给你算什么，我做不了主，我需要向上级领导打报告，汇报一下。”
毋天力说：“职工的问题不是都在你这里解决么，你说了就行啊。”
张科长被毋天力磨的不胜其烦于是说：“你找刘副厂长反映一下你的情况，看他什么态度。”
刘副厂长现在是小刘副厂长，刘栓住离休了，供销科长刘国宁上任副厂长。毋天力找刘副厂长的时候，正好，刘国宁要外出，毋天力追着说了自己的想要上班的要求。刘副厂长立马火冒三丈说：“你的问题很严重，张科长已经打报告上来了，等领导班子开会研究讨论你的问题如果过了会，就会开除你，你回去听信儿吧。”
毋天力张口结舌无可辩驳，只能回家告诉了李秀清。
闲的无聊，毋天力整日陪着黄奶奶晒墙根。中午一吃完午饭。黄奶奶就拿拐棍敲门。叫毋天力陪她坐一坐。一老一少坐在墙根下，一会儿黄奶奶坐在小椅子上低下头打开鼾声。突然又醒了，如此反复多次。毋天力一会儿站在黄奶奶旁边，一会儿又坐下。一会儿又靠墙蹲着，蹭的后背全是灰。
黄奶奶会突然喊：“守成，守成。”
毋天力说：“黄奶奶，你叫谁啊，我是天力。”
黄奶奶抬起头看看毋天力，“呵呵呵”地笑了。说：“奶奶刚才做了一个美梦。”说完看着日头向西方沉去。
“奶奶梦见我的守成了呀。”
毋天力问：“守成是谁。”
黄奶奶张着没有牙的嘴又笑了，说：“守成是奶奶年轻时的爱人呀。”黄奶奶张着干瘪的嘴说话的时候，就像一个被阳光晒干了的苹果。
毋天力一听来了兴趣问黄奶奶：“黄奶奶也有爱人。”
黄奶奶说：“奶奶也是人呀。”
毋天力说：“你说守成爱你，黄奶奶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来看你呀。”
黄奶奶说：“来不了喽。当时我还在梨香院干老鸨子的时候。”黄奶奶拿起拐棍一划拉眼前的这一片地方说：“这里原来都是我的房子，我的梨香院。当年陈守成跟随部队驻扎在大平，他是部队的军需官，有时候采买物资路过我这里，进梨香院来看看也是常有的事。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来梨香院那么多姑娘不选，偏偏看上我。”黄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好像有了一丝红晕。
紧接着说：“后来我和守成如胶似膝，爱的和一个人似的，他每回来梨香院总要悄悄给我拿来点东西。”说到这里黄奶奶警觉的看了一下四周。说：“让我给他放起来，和我商量着，将来天下太平了，把梨香院关了，给姑娘们都找个好人家。我俩回他的老家买点地，好好的在一起生活。”
毋天力说：“后来怎么样了。”
黄奶奶说：“后来，日本鬼子突然向咱大平开炮，打咱们大平。守成他们的部队开拔，不知道他去往哪里了，多少年了，再也没有回来。”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黄奶奶又说：“后来日本鬼子进城来，在梨香院住下来，把我和姑娘们，往死里欺负。”
毋天力说：“再后来呢。黄奶奶。”
黄奶奶说：“再后来，就没有了后来了。”
毋天力有些奇怪的看着黄奶奶：“陈爷爷，没有后来了？”
黄奶奶无力的摇了摇头。
毋天力想黄奶奶也谈爱人，他突然想要问问黄奶奶爱人是什么，什么是爱。
黄奶奶听见毋天力问她什么是爱人，什么是爱的时候，静静的想了许久茫然的看着前方说：“爱人，就是两个人，彼此在一起，你觉得离开她也行，但是也许不会再遇到和她一样的人，她觉得离开你也行，但是也许也不会再遇到像你一样的人。从此孤身一人。”
黄奶奶停顿了一下，努力睁开昏黄的眼睛说：“爱，就是当两个人都受伤的时候，身上流出来的是彼此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