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知道得比较迟的殷长川和殷长泽兄弟，此时也已经守在了这里。
满满一听见元川的声音立即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我姐姐好了吗？”
“哪有那么快？”元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不过已经没事了，只是以后不要让她小小年纪操一堆心了，年离不开药罐子。”
满满自动过滤其他话，准确地从中提取出了“已经没事”四个字。
“太好啦～元照的师父，你也太厉害了叭！”
小团子的声音奶呼呼的，红着一张小脸诚心实意地夸赞。
在小满满的眼中，“厉害”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赞誉了。
元川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却发现自己好友的目光才是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他蹙了蹙眉。
殷雳高兴道：“多谢神医出手，你方才说有要求尽管提，只要本王做得到。”
元川略微沉思了一瞬，却摇了摇头，看向满满：“我所说的要求，是对小郡主的。”
姜无难登时看了过去，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被点名的满满也眨巴着眼睛困惑地看向他，绞着手指头，有些忐忑。
“我要做什么呀？”
元照的师父不要她的小珍珠，也不要殷雳的报答，在满满看来，自己肯定没有父王厉害呀，真的能完成他所说的“要求”吗？
可是他都已经过来医治了姐姐，她肯定也不能言而无信呀。
元川笑了一下，缓缓道：“我观小郡主聪明伶俐，纯真善良，想收她为徒、授她医术。”
他话说到这里，殷雳是高兴的，“这只要满满愿意，自然是可以的。”
“王爷别急，并非只有如此。”他却摇了摇头，“我不会一直呆在上京，所以希望小郡主能做我三年徒弟，这三年随我一起离开上京，可能去麟州，可能去江南……”
姜无难搁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他这个要求……
“这怎么行？！”
殷家兄弟傻眼了，小堂妹才找回来不久，怎么能这便跟着一个不算很熟的“师父”出去游荡三年呢？！
殷雳尚未说话，从内间出来的柳嬛大惊失色，将呆在那儿的满满抱住了，恳切道：
“元神医，你、你就不能留在上京吗？王府定会奉你为上宾，满满还小，又才找回不足一年，如何能转而便离家三年啊！”
满满被母妃搂在怀里，脸颊贴着母妃的肩，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柳嬛确实紧张不已，生怕有人再次将小女儿从自己身边夺走。
一旦离家，说不准满满就要跟着元川，去住山上那个凉飕飕的道观；又说不准要跟着他东奔西跑风餐露宿；还说不准因他阴晴不定的脾气要受什么委屈。
殷雳也道：“满满年岁还小，元神医可否换个要求？总不能为了治大女儿的病而让小女儿去吃苦，沛沛醒来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一直没有说话的姜无难垂下眼帘，淡淡开口：“元川，此事不要再提。”
元川听出好友平静的语气里已有一丝怒意，却也不管，反而望向满满。
“小郡主，你自己答应这个要求吗？”
满满抿着小嘴听他们说了很久，此时对上元川询问的眼神，她眨了眨眼。
林爹爹说，如果不能做到，就不要答应，一旦答应，就变成了“承诺”，承诺是最贵重的东西。
满满的心思很单纯，她没有想太多，她只是知道一件事——
是她把元川请来医治姐姐的，所以理当这个要求由她来履行，没什么错。
但是三年诶，她现在是六岁，六岁有两个三年，好久哦，她也确实会舍不得父王母妃和姐姐，舍不得上京的朋友们。
好纠结哦，如果能让她多想一会就好了。
于是她翘了翘手指，“我可以想一想、明天再回答吗？”
“可以。”元川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这件事情只是被搁置，没有完全被驳回，柳嬛的一颗心便仍旧提着。她甚至已经在想，如果满满最后决定要跟着元川离开了呢？她该阻拦吗？又如何阻拦？
多学医术傍身是好事，可又要离家三年啊！
不然自己跟着去？
殷雳亲自送元川与姜无难二人离开，殷长川两人说了几句便回房学习去了满满正想进去看看姐姐，就被柳嬛拉住了。
“母妃，怎么啦？”
柳嬛扯出一抹笑，“没、没事，今晚你跟母妃睡，好不好？”
“好呀！”满满很开心地答应，“我先去看看姐姐～”
她的小手从柳嬛的掌心抽离，不知为何，柳嬛的心中忽然空空落落的，明明满满尚未答应离开，她怎么好像已经有什么东西要离她而去的错觉？
本来就已经是下午，要不了多久天色便渐渐黑了。
洗得香喷喷的满满像个蟠桃似的白里透红，乖乖地钻进了被子里侧，变成了一个小包包，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母妃，黑溜溜的眼珠子跟随着母妃的动作转动。
柳嬛转身看见了，心都快被萌化了。
“母妃快上来呀～”
“来啦。”
她上床，一摊开手，满满就像是有肌肉记忆一般自己滚进了她的怀里，还眷恋地蹭了蹭，不禁让她有了几分莫名的底气。
这一夜，她轻轻抚摸着小女儿的脑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而满满，因为白天玩得太疯了，一钻进母妃怀抱里就睡着了。
这一睡，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她便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的梦境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宅子，宅子一路进去的风景都很漂亮。
满满的视角似乎在急匆匆地赶路，拐杖戳在地面的声音十分密集；她一直往里走，进到了一个院子，院子侧面种了一棵树，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而在那棵满头雪白的大树下，放置了一个藤椅，有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靠坐在上面。
他样貌出众，气质冷然，尽管看上去年近三十，已有细纹，但满满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无难哥哥！你怎么了？
可惜她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出去。
她只能听见长大后的自己说：“姜无难，你不是不想见我么？”
“我要死了，总得和你说一声。”
殷满满沉默着，不知是什么表情。
姜无难笑了一下，苍白凄美：“你看，你说你喜欢我，听见我要死了，却无甚反应，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你告诉我，是谁？”
殷满满缓缓蹲下身，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他这次没有挣开。
一阵风吹过，漫天的白色小花飘飘扬扬地洒落在他们二人的头上，宛如瞬间白头。
“殷满满，下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