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的体质自然不是满满可以比的，所以在经历了一系列幻觉，又做了个异常真实的梦以后，他醒了，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捂额，捋了捋方才看见的所有片段。
他不是重生了，更多的好像是觉醒了上一世的部分记忆。
他们的“大业”不会成功，其他人都会死，包括少主，那些和他并肩作战、相处过无数日夜的兄弟们，会尸骨无存。
从未如此真实地体验过这些，向来说“为了大业肝脑涂地”的他，此时在因此恐惧。
而眼前这个被他掳来的小姑娘，却救下了他和少主，可自己之前还说要杀她……
他的表情变了又变，旁边忽然传来很细微的嘟囔声：
“别吃我、不好吃……”
满满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在了某个滚轮里，滚得双眼晕晕、脑瓜晕晕。
她迷迷糊糊的，只能感觉到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没有力气，给不出回应，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缝。
好难受啊。
“叔叔～我要死了吗？”
声音瓮瓮的，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
满满隐约看见姜一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她艰难地抬起小手攥住了姜一的手指，带着安抚意味。
“叔叔，谢谢你给我做鸡汤面条吃。”
小奶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见了，他忽然将满满抱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此时的姜无难已经急得命所有人搜山了，亓先生拦都拦不住。
不仅如此，他还要自己去找。
他裹着大氅被人扶着出来，苍白的脸色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下一秒就要晕倒。
“咳咳咳……都过了一天了，你们还没找到，还不许我去？”
他都不敢想，满满有多害怕，若是姜一真的钻了牛角尖，一不做二不休……
忽然有个人从街头跑来，“公子，姜一和小姐在后面！”
“找到了？！”姜无难惊喜地抬头，就要往前跑。
“不、不是，是姜一抱着小姐回来的。”
他话音刚落，姜无难看见前面不远处，高大魁梧的男人怀中抱着一个小脸惨白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身子软得跟水似的，小手没有力气地摊在外面。
这情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姜无难的头上，他差点直接跌倒在地。
“姜一，你怎么敢？！”
声音仿佛要泣血一般，他目眦欲裂地往前扑去。
姜一一路狂奔，此时也有些胸闷气短，听见了少主的声音，立马抬头，再次加快了步伐。
“少主，快找元神医来……”
他话还没说完，两眼一闭就朝后倒去，但在闭眼的最后一秒，他还记得把满满护在胸前。
其他人都愣了愣。
姜无难反应过来，满满没死！
“快！快去把元川叫来！”
喊完，他揪着身旁人的衣服，借力蹲下身，将满满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轻轻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手指上时，他终于真的松了口气。
但是为什么满满和姜一都这么虚弱的样子？难道是有人袭击了他们？
元川来得很快，江疏禾带着元照和来娣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
“没受伤。”元川皱眉，“他们中了毒。”
“咳咳咳……中毒？谁能给他们下毒？”姜无难靠在椅背上，咳得胸口绞痛，却在头脑风暴。
“毒素很轻，不严重。”
元川开了药让两人服下，也很好奇这下毒的人是个什么想法，都能下毒了，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毒死呢？
他思索间，看姜无难一副虚弱得很还非要留下的样子，不赞同地道：
“人找回来了，你快些去吃药休息，别到时候他们醒了，你倒了，至于这么紧张么？”
姜无难又咳了两声，换平时他肯定要回嘴几句的。
比如知道徒弟丢了，是谁急得家都没回，直接满山到处找了一天的？现在还来说起他来了。
但此时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熬了，便点头休息去了。
直到晌午时分，姜一率先醒来。
此时屋内只有两人，姜无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张脸冷得像冬日里的湖面。
“姜一，说吧，你为何要这么做。”
姜一闭了闭眼，那些场景历历在目。
“属下、原本是想用小郡主作人质……”
“嘭”的一声，姜无难掀飞手边的茶盏，砸了姜一满身。
“咳咳……且不说我为主，你为臣，枉顾主上命令，意图胁迫于我；咳咳……满满她才是个六岁的小孩子，你想用一个小孩子做什么？咳咳……”
“属下……”
“我早说了，我不想继续了，这大业也成不了！”
很少有人见过姜无难发火的样子，他甚至最后这句话说出来时，连本能的咳嗽都忍住了。
“少主……”姜一蓦地抬头，瞳孔晃动，“敢问少主，如此笃定，是否、是否曾见过、见过咱们功败垂成的样子？”
姜无难还以为他要犟嘴，拧眉，“怎么？”
“属下昏迷的时候，好像梦……不对，就像是能预知到未来一般，看见了很多很多。”
他将自己“梦”见的那些画面一一道来，注意到少主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震怒，到疑惑，再到惊讶，再到恍然。
“对。”姜无难淡淡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切实死过一回。”
他说得更加详细，也更惨烈。
姜一沉默许久，忽然低声道：“少主，如果这一次，您想放弃，属下……支持您。”
姜无难怔了怔。
姜一还在说：“亓先生那边，属下可以劝说。”
“为什么？”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
他顿了一会儿才道：“……属下本就欠小郡主一条命，属下对不起她。”
更重要的是，他想通了，满满是唯一一个能让少主真正高兴的人。
上一世的殷满满他很少接触，这一世的……是个软萌到别人稍微大声点说话，都生怕会吓到她的小姑娘。
姜一觉得自己之前又是抓她，又是想杀她的念头真的糟糕透顶。
姜无难的手指不断捻动着。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说着，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你们中毒是怎么一回事？谁给你们下的毒？”
姜一的表情有些精彩，仿佛这是一个很难以启齿的问题，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