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如四季轮回,这历史,翻开不过两三字,字里行间映照着红尘滚滚,世人说皆苦,叹白衣过泥潭,那尘世,望去犹如万千景,景中岁月流转着烟火袅袅,众生道亦艰,怜青衫渡沧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庄重挺拔,承载着千年记忆的大雁塔,在喷泉水柱的水花声中,凭空增添了一丝现代的朝气。方一眯起眼睛,轻踩着脚下的石板,感受着这千年的气息,似是与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方一看着远处男子失笑,那个昨日里大街上痛哭流涕的男子,如今已重上街头。这世人的感情,好比醉酒后沉睡的一夜,旖旎,似真非真,似假非假,任由那绳子,牵着自己的灵魂,却看不穿,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你说……为什么古代王朝难以超过300年?”苏趣咬着糖葫芦好奇的问方一,“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你可得想清楚了,到底是王朝还是国家,还是文明。”方一笑呵呵的说道。
“有什么区别吗?”苏趣好奇的问,一旁的涵月恍然大悟。
“哎呀,狄奥多西王朝查士丁尼王朝不都是东罗马的么,咱们中华文明几千年呢。”涵月拉着苏趣道。
“这样……那为什么国祚难以超过300年?”苏趣问道。
“那看你想怎么个知道法喽。”方一嚼着黑巧说,“唔,还是这玩意提神儿。”
方一看几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有说各方势力的平衡无法维持,有说食物人口失衡,这个在高产作物引入前无解,有说无法保证代代明君,有说土地问题,几千年来农民只为了一块儿土地,有说腐化堕落,这些常见的说法你们应该都了解吧?”
众人点点头。
“那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夏商周都超过了300年,”方一淡定的说,见大家点点头,对苏趣道:“你有没有对比过中外史?”
叶从真好奇的竖着耳朵听着,一边嗑着零食。
东方涵月若有所思的瞅着方一,眼睛时不时亮几下。
吴想好看的媚眼望着方一,好奇之下打量着众人与周围的世界。
“对比过。”苏趣点点头。
“那你就没发现什么吗?”方一有趣的看着苏趣。
“嗨,你直接说了不得了,”叶从真吊儿郎当的嚼着零食说,“要我说,中外不都是那么个循环么,无非利益呗。”
“发现的话,嗯……”苏趣断断续续的说,“统治千年的有拜占庭、法国的卡佩王朝、潘迪亚王朝、朱罗王朝、库什王朝、西索迪亚王朝,还有日本……”
“嗨,”涵月打断了苏趣,“苏趣,你没发现那些都是现象么,讨论现象永远找不到本质,不知道根源。”
方一点点头,“没错,这些只是表现层的说法。”
苏趣努力的思考着,疑惑的瞅着方一,“那为什么有的国家统治可以超过300年,甚至千年?”
不待方一说话,涵月翻了个白眼,“苏趣你傻了吧?东罗马200年后实行的不就是变相分封么,和夏商周有啥区别,而且期间好多次市民贵族暴动换了皇位,卡佩不也那样,日本那就跟个吉祥物一样。”
“所以从表现层来看,就可以发现超过300年的一些现象,”方一笑着说,“抛开实际掌权者的变化,只论国祚超过300年,你觉得是什么?”
“权力……是权力垄断的打破。”苏趣眼前一亮,“过去是小农经济的周期性崩溃,可那工业时代后,好像变了……”
“也不对,”涵月喃喃自语着,盯着方一,“应该就这范围。”
“这不就是发现么,”方一打断苏趣道,“工业革命后,又多了一个博弈者,对吧,不同的利益群体。”
“所以,你是说,”苏趣有意思的说着,“历史周期率并不会消失,博弈者会逐渐增多?”
叶从真好奇的探头道:“哪来那么多抢天下的?”
“对,也不对,”方一笑着说,“历史周期率可以消失,但目前来看人类没希望,所以博弈者会越来越多,先不说这个,过去的300年周期是为什么,现在有想法了么?”说着瞅着苏趣。
见众人沉默不语,方一指着大街上,“苏趣,那你从你专业角度来说说权力是什么吧。”
“人与人之间的特殊影响力?”苏趣奇怪的说道,“书上这么说的。”
“不对,”涵月瞬间摇头,“这只是我们观察到的结果。”
方一有趣的看着涵月,“可以嘛,知道直接找本质了。”说罢点点头,“苏趣,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试着自己总结下。”见叶从真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想说就说呗,没人拦着你。”
叶从真吊儿郎当的说道:“权力嘛,不就是社会中形成的一种支配性力量嘛,没有社会,哪来的权力,没有聚集,哪来的权力,所以还得从社会根源上找。”说着得意洋洋的看着方一,“怎么样,哥,师父,是不是厉害得紧。”
“可以呀,师兄!”涵月毫不吝啬的比了个大拇指。
苏趣惊讶的看着叶从真,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样,从表现上确实永远找不到根源……”
“那就是说,权力无论怎么表现,有的人觉得是武力、暴力,有的人觉得是钱,有的人觉得是党派,实际上都是社会化的必然产物,所以,”涵月奇异的看着方一,“如果社会体系本来就有问题,那么整个人类都会被有问题的权力牵着鼻子走向毁灭,这是必然的结果,就像师父您说的,人类的未来和蚂蚁一样,注定毁灭。”
“卧槽,不是吧哥,真的假的?”叶从真听到这话火急火燎的说,“师父,师父,师父,你可别吓我,涵月?”见涵月点点头,突的又笑起来,“啊我知道了,师父你有解决办法是不,我太聪明了。”说着抿了抿自己头发,骚气的甩一甩。
“嗯,就像是人类自己造的东西活过来一样,反过来钳制着人类,裹挟着所有人往毁灭走。”方一笑着点点头,“想改变也简单,也难啊,人心啊……”
“好了,既然知道了权力的根源,苏趣,”方一笑着点着苏趣,“那你现在觉得300年周期是为什么?”
“苏趣!哎呀!从上往下想,从整个社会整体!”涵月见好友扔一脸茫然,急着说道。
叶从真恍然大悟,旋即好奇的盯着方一,啧啧不已,嘴里嘟囔着“不是人不是人呐,当个徒弟不亏,赚大了。”
苏趣茫然的摇了摇头,“还是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已知的答案都不对,片面的很,不是根源。”
“哎呀,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笨啊。”涵月晃荡着苏趣的胳膊。
“别师父师父的了,各论各的,喊的我都老了。”方一笑着说。
方一对涵月摆摆手,“苏趣,”说着指着糖葫芦,“那你觉得这串糖葫芦,就这么放到露天环境下,能保质几天?”
涵月见苏趣一脸迷茫,连忙说道:“师父……额,方一的意思是说,要跳出去,从整体上看才能知道根源。”
“悟性挺高呀,”方一毫不吝啬的赞赏道,“你既然理解这问题的结果,就给苏趣讲讲。”
涵月若有所思的迟疑的了下,旋即点点头。
“你讲讲,我听听。”说罢方一毫不客气的一口一个大山楂。
“咱们不能只看现象,那些没用,都是从根源上带来的必然结果,是必然发生的,谁都阻止不了,所以必须直接从整体出发,直接从源头查问题,就像这山楂,无论怎么涂抹保护,它就是个山楂,根本性质决定了,你给它抽真空封到琥珀里,再盖上钛合金密封,那它就没得吃了,打开后还是一样快速完蛋。”涵月说着瞅着方一。
见方一笑意十足,涵月信心大涨的继续道:“那国家其实就是人类社会的一种表现形式,所以嘛……根儿在社会的形成原理上,由形成原理的执行,带来表现出来的社会框架,然后在这个框架下,产生了各种社会现象,历史周期率只是其中一种表现而已。”说着顿了顿,看了苏趣一眼,总结道:“所以,王朝周期300年,问题的根源就是人类社会的形成原理有问题,导致社会框架有问题,才有现在这社会的一切问题,这形成原理导致的问题,累计到300年时就已经使社会无法有效运作了。”
苏趣神奇的看着自己的好友,“照这么看,确实如此,可社会原理是什么?框架的问题在哪里?”
涵月脸色一塌,求救般的瞅着方一,“我也不知道,能力有限,师父救我。”娃娃脸上透着狡猾。
“唔,还可以,不笨。”方一笑着指了指涵月,“不过都是不平等带来的必然结果罢了,自打人类诞生以来,人类社会就自发形成了。”
“所以人类社会从来就是个原生社会,从来没变过。”叶从真笑嘻嘻的接道,“地球上任何生命都这样,就没脱离过原始。”
“嗯,”方一点点头,“自然而然的,生命的原生社会也就从自然界继承到了不平等这个属性,所以生命社会自始至终都没有公平过,自然会在先天问题上不断的重复着发生问题,直到社会机器无法运作了,再来一遍。”
“不过也有奇特的生命,干脆直接固化了社会中的一切,这样它们的社会机器就可以永远运作下去,只是,它们永远都无法发展出高级智慧了,放弃了整个族群的未来,比如蚂蚁之类的。”
“太可怕了。”涵月嘀咕着。
“不失为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叶从真笑嘻嘻的说,“起码可以做到和地球同在。对吧?”
“嗯,”方一笑着点头,“但永远都是个虫子,人类如果这么选的话,意味着集体的退化,需要放弃复杂语言,放弃逻辑能力,整体洗脑几代人,成为和猩猩差不多的玩意。真有这么一支人类的话,可能很多很多年后,我们会惊喜的发现另一种类人动物,可以用来养殖。”
“哎哟卧槽,那还是不了,这也太吓人了。”叶从真吓了一跳。
吴想惊讶的张着小嘴瞅着方一,这个坏家伙说的太吓人了。
“那应该怎么改变历史周期率?或者有没有消灭历史周期率的办法?”苏趣眉头紧蹙。
涵月咬着山楂,好奇的问道:“既然人类社会的不平等是继承自自然界,那是不是还有从更高的地方、额,层级继承来的东西?”
叶从真听闻此言眼前大亮,盯着方一嚼着零食。
“哟,聪明多了呀,”方一笑着说,“有啊,很多,不过有个唯一的,也是宇宙万物都有的。”
“宇宙本质?”叶从真疑惑的说。
“嗯,”方一笑着问涵月,“就像经常有人说弱肉强食是天理一样,这句话到底对不对?”说着看着涵月与苏趣。
“不对,”涵月毫不犹豫的说,“凡事都有个范围,只能说在地球自然界,弱肉强食确实是存在的。”
“更大范围不存在不平等,所以不平等是现在一切的源头?”叶从真怀疑的瞅着方一。
“勉强算对了一半吧。”方一嚼着酸酸的山楂,“哎,这个够味儿,够酸的。”
“生命为了存续需要进食,就有了高低之分,也就是天然的不平等,但是生命的演化呢?最初是不是都是自由自在的自组织形成的,这里面可没有不平等,有的只是不受限制的自组织。”
方一说着意味深长的瞅着大家,“这里不得不提一个概念,怎么分割事物属性,好比这个糖葫芦,多种叠加在一起,带来不同的口味,那如果以甜的属性来分割这个山楂,那甜的以外是什么味道的属性?”
“酸的呗。”苏趣脱口而出。
叶从真像看傻子似的瞅着苏趣,涵月无力的翻个白眼。
吴想若有所思的看着大家,“难道不对?”
“万一有坏的苦的呢?”叶从真笑嘻嘻的说,“万一有不酸不甜的呢。”
“只能叫非甜。”涵月淡定的说,“这是哲学上很简单的事情。”
“嗯,”方一笑着说,“所以如果以不平等看待世界万物,那么不平等以外并不是平等,这也是认知上的一个问题点,就像各种生命,在自组织阶段,都是无限制的自组织,但是自组织的结果造成了不同的生命形态,说明平等与不平等都是源于另一个概念的衍生。”说着耐人寻味的看着叶从真与东方涵月。
叶从真思索良久,缓缓开口道:“平等与不平等,都是自组织、自生长、永续性所呈现出来的表达,是不是源于三大基础属性的综合表达?那又是什么……”
涵月听到眼前一亮,点点头,“是了,综合性的表达……里面最核心最根本的是……”
方一笑嘻嘻的看着半天不出声的几人,“总结不出来了?”
涵月撒娇似的晃着方一胳膊,“师父,您就给说说嘛。”
“自组织、自生长与永续性本就三位一体,本质层级只是宇宙本质的表达呈现的基础属性,也是本质层级的一种共性,自然也有表达层级呈现出来的整体表现,如果想要表达出这种整体表现的全部蕴含的话,人类语言里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非不平等这个词。”方一笑着说,“顾名思义,就是不是不平等的,但也不是平等的,蕴含了任何,有古人称作混沌。条件的些许变化都会造成不同的自组织、自生长与永续性结果,自然这些条件也会导致表现上的不一。”
方一意味深长的说道:“平等只会使宇宙空无一物,不平等也只会使宇宙空无一物,平等与不平等只是非不平等的衍生品,整个宇宙都是非不平等的,整个宇宙就是一个非不平等体系,这是生命能找到的唯一无限体系。”
“就是说……”涵月兴奋的说,“只要把不平等社会体系改成非不平等社会体系,那就可以实现无限的发展可能,还能摆脱一切历史周期率与社会问题?”
叶从真想了很久,“非不平等如何实现?”
苏趣缓缓说道:“问题是不平等几千年了都没能解决啊。”
“对啊,所以解决不了,社会体系没改变,怎么可能解决。”涵月说,“如果你想改变社会体系,那些既得利益者也不会同意……”
“不对,”叶从真打断涵月,“有同意的可能性,除了纯粹的寄生种,师父不是说了么,非不平等衍生的平等与不平等,说明即使是非不平等体系下,也会自发形成不平等的区域,无非就是大家可以自由的选择,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如何被剥削或公平,如果那些不平等区域拿出足够的诱惑,我想肯定有人会跟着去,只是权力肯定是回归每个人了。”说着惊喜道,“咦!这说明权力的本质应该就是对自组织自生长限制或者控制的表达吧?”
方一惊叹的看着叶从真,不愧是21岁的医学博士,这脑子确实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想到了体系性的可能性、发现了权力的本质。
“是不是发现从真比你稍微聪明了那么点儿。”方一笑眯眯的看着涵月。
涵月也惊讶的盯着叶从真,“真厉害!”
“所以即使是消灭历史周期率,消灭现在的社会问题,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难的是人心啊。”方一淡淡的说。
苏趣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那你之前说的博弈者多了,又是怎么回事?”
“每一次所谓的社会进步,都是被更多的人发现了参与价值的窃取方式,”方一解释道,“唔,参与价值么,比如这可乐的市场份额,购物平台的市场份额,都是参与者创造的,但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所以这些参与价值自然而然的被懵懂的别人窃走了。就像这国家,如果没有了人,哪来的国家,哪来的权力,哪来的财富,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力,都是参与价值的表现。”
“所以啊,科技越进步,社会越发达,就会发现市场越繁荣,因为市场实际上就是参与价值的池子,自组织自生长越无限制,自然带来的参与价值越庞大,理论上,无限制的自组织自生长,自然会带来无限的参与价值,也就没了所谓的市场上限。”
涵月惊喜的说道:“方一,那是不是就是你之前不屑的工业革命之后包括百年来的科技进步速度?如果是无限制的自组织自生长的社会,科技进步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哟,还记得呢?”方一笑着指着涵月,“你没说错,远超你的想象,远超任何人的想象,这百年来的科技发展速度没法与之对比,萤火之光无法与一颗太阳对比。所以我说人类和蚂蚁没啥区别,这就是思想的威力。”
叶从真认真道:“但总会有人带领懵懂无知的人类向着蚂蚁窝前进,什么时候都会有,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在与未来。”
“文明中的糟粕,就看文明中的每个人如何选择了,不是吗?”方一笑的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