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笑呵呵的叹息着，看着远处高阶上的香火寺庙，善男信女川流不息，却不曾为那台阶上断了后腿的白色小狗有一丝怜悯，小狗呜咽的叫着，祈求虔诚拜佛的众人脚下留人，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天条，换来它眼中，这红尘里，高高在上的神佛们的几番脚踢滚打，不知所措的滚来爬去，而那诸天神佛，仍在虔诚不已的一步一叩首，拾级聚足，缓步以上。
唯有那个被独腿瘸子高高举起的女儿，欢呼着让父亲放下她，小心翼翼的抱着小狗，好看的眼睛眯着月牙，心疼的安抚着小狗，举着给父亲看，父亲略显懦弱的面孔，温柔的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可爱，点点头，说先给小狗狗看看腿吧，还得洗的香香的净净的，小丫头睁着圆圆大大的黑眸，很是同意的点点头，很是坚定的告诉父亲不去寺庙了，先救救小狗，那不算高大的瘸子笑眯眯的举起抱着狗狗的女儿，骑在他的脖颈，那却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他女儿的世界里最高的山峰，她曾被父亲高高举过头顶，所以到哪里都不应低人一等，这世界，也应如是。
方一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或许庄浩说的是对的，任何生命里，最残忍的永远是智慧，最善良的也永远是智慧，但哪怕走过血色的脚印，他仍希望看到更多智慧带来的人性，而不是智慧自身的局限性带来的永恒的沉沦，千秋黄沙，不曾退减，智慧不应光着脚在黑暗中行的遍体鳞伤，本就有既定的无限未来。
叮……方一无聊的走在路上看着收到的信息，笑了起来，是苏趣发来的。
“历史周期是个统称，其中包含智慧生命体系中的各种表达，文明周期、国家周期、文化周期、经济周期、人口周期、繁荣周期、危机周期、萧条周期、传染病周期、组织周期等等所有你能想到的。对于文明来说，没有跳出去的文明，自然是有周期与上限的，没有达到上限时，会不断的螺旋式上升，表现上就是文明的周期性发展。任何趋近或达到体系形成逻辑的上限时，都会爆发性自毁，表现上就是文明的扩张与侵略，比如通俗意义上的各种形态的战争，就是其中的表现。”
“战争还有很多形态吗？”
“枪炮战，斩首战，金融战，贸易战，行业战，价格战，文化战，意识战，城乡差异战，争夺资本战，多不胜数，历史上不是数之不尽吗，内卷也只是必然带来的其中一种表现而已。”
“你是说体系内积累下来的矛盾，若已经严重影响体系的正常运行，就会呈现出各种现象？就像人造的机器出故障一样？”
“聪明，若是本就属于低等级产物，比如一只蜡烛，会很快燃尽，若表现很复杂但本质也繁杂，总会有严重阻碍当前主要运行的模块，那就只有转向运行不常使用的功能模块，实际上那些模块是注定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但若是你不理解本质，那么在建立之时你只会觉得自己的造物完美无比，一叶障目。”
苏趣沉默许久，“这是不是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嗯，实际上是最终的宇宙本质与智慧生命体系的联合推动，逼迫着智慧生命，要么突破，要么自我毁灭再次进入周期，没有偶然。”
“南无阿弥陀佛，”一个和尚和善的朝方一行礼道，“施主为何不拜？”
“拜无可拜啊，”方一笑嘻嘻的看着和尚，“佛自己都求而不得，不然又如何成了佛。”
“世尊演说法，度无量众生……”
“佛是什么？”方一饶有兴趣的瞅着老和尚。
“圆觉，知见一切法之性相，成就无上正等正觉。”老和尚闭目答道。
“既见一切性相，那你说无上正等正觉到底是什么呢，总有个可以表达出来的方式是不。”方一笑嘻嘻的说。
“法无我，不可宣说若异不异，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是不是还想说一切种子如暴流，如柱与焰，展转生烧，又如束芦，互相依住，更互为果性，亦常为因性。”方一心不在焉的瞅着富丽堂皇的大殿，毫不在意老和尚略显惊讶的目光。
“施主既知，所余因缘不可得故，何来此言。”老和尚望着方一。
方一笑眯眯的指着那供果，说道：“那你看那果子，到底是什么。”
“自是果子，亦是供奉。”
方一笑嘻嘻的指着果子说道：“既是独宰自身，常一不变，为何都是果子，如你佛所言，自性真的相同吗，同处一棵树，同在这里，相缘何不同。”
“此遍计所执，自性无所有……”老和尚缓缓说道，但看到方一嘲笑的眼神，猛的愣住了。
“把自己彻底融熔，熔入一个整体，那还是你吗？那真的是佛吗？”方一笑嘻嘻的说，“你看，所以你说的其他人莫名其妙，你自己也莫名其妙。”
老和尚问道：“何解？”
方一心不在焉的指着那高大的佛像说道：“换个所有人都一目了然的说法不好吗，每个人本质上是一样，但是这只是我们如此这般的描述上的一样，而不是真的一样，”说着指着一盘苹果，“正如这一盘苹果，每个的本质都是一样只是个果子，苹果而已，但是表达却千变万化，这本就说明任何都是独一无二的，那哪来的非要把自身彻底消亡，熔于所谓的一，何况，你的佛真的认知这个一吗，那一真的要你如此这般的吗。”
“若是这地基有问题了，你那上面建起来的楼阁，真的没问题吗。”方一笑着走了出去，“我说如来藏，不同外道所说之我，为无始虚伪恶习所熏，名为识藏，这话说的倒是形象，倒是你们读歪了不少。”
“施主且慢，”老和尚急忙拉住方一，“如你所言，未达遍计所执性空，不如实知依他有故……”
方一笑着说：“这不正好说明了佛自己也是求而不得吗，就一个简单的问题，宇宙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到了三性这里真的后面就没有一个更基础的东西了吗？你的佛还真没告诉你，他啊，不过是给你总结了下这世界的表现，所以这地基有问题啊，也只是个空中楼阁罢了。”说罢摆摆手，走了出去，只留下老和尚呆在原地苦苦思索。
“老板，来俩虾饼。”
方一笑呵呵的拿着铜鼓饼走着吃着，看着匆匆而过的行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悠然自得，却是引得一些慌张上学的小孩子惊奇不已，像是看着一个怪人，惹得方一时不时的对着孩子们做鬼脸。
……
“庄浩，”Jasmine认真的看着庄浩，“真的不管吗？”
“不需要的，他需要。”庄浩温和的笑着说。
“我懂，”Jasmine坚定的看着庄浩，“你懂我的意思，你我并不能替代他，那是唯一的。”
“但他需要，你说的我明白，希望你能理智。”庄浩深深的盯着Jasmine，“他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我，包括整个人类都会彻底消失，永远，只有他。”
Jasmine猛的滴下泪珠。
庄浩温和的说着，“他也知道，只是，于心不忍，心有不甘，又能如何……没救的……”
“那你我又算是什么，愿者上钩的鱼虫吗……”Jasmine垂泪倔强的说，“即使是条虫子，我也要涌动两下，你不也一样吗。”
庄浩呵呵呵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的很潇洒，也很凄凉，笑这人世间，笑这不知所谓的蝼蚁们，笑这无知与狂妄，笑那永恒的未来。
Jasmine走时，扶着门把手，轻声的说道：“我会做好我能做的一切，帮他给未来留下一份希望，也会尝试挽救这个该死的世界，我会做的和你一样好……比你更好。”
庄浩没有说的是，卢涵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盯着的，但也无需说，她也明白。
元旦将临，2011年的年末，整个世界因为一家刚建立的小小研究院沸腾，生命之水的面世，既让民众惊奇沸腾，又带来诸多不满，庄浩婉拒了所有的邀请，Jasmine高调的宣布了自己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惹来私下里的波涛汹涌。
方一笑嘻嘻的看着电视上的发布会，无聊的喝着快乐水，附和着旁边的年轻小伙说道：“是啊，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卖，买来尝尝，真那么神奇就当茶喝了。”惹来一阵赞同。
“来喽，你的面好了，慢用。”小店老板热情的端来一大碗银丝面。
叮……方一失笑的看着信息，东方涵月，这小丫头，还是年轻啊。
“方一，既然你现在有很大的能量，为什么不以行政力量多帮帮这社会？这样不是更快吗？就像我一样，卢涵三言两句解决了麻烦。”
“你怎么又变回小傻子了。”方一笑嘻嘻的吃着面，“即使有上亿个我，你们仍然行尸走肉一样，又有什么用呢，就像养鸡场里牢牢禁锢的鸡，每天按时喂养吗。”
“你是不是又碰到什么伤心的事了？”方一很是好奇这大大咧咧却又敏感的姑娘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方一惆怅的看着这娃娃脸发来的照片，“前些天下乡采风看到的……”
一只狗，一个老人，一条土路，人背着比人高的绑好的纸壳，盖着了满头的白发，狗拉着比狗高的一大袋塑料瓶，勒住了黑黄的脖颈，背后是一片萝卜地。
两个少年，笑容灿烂的嚼着馒头咸菜，只是背景却在工地，边上却是那一堆堆的百斤水泥袋。
“我给他们留下了点儿钱，差点没给我跪下，我心里难受，方一，真的。”
“那俩少年，一个和我一般大，一个是他弟弟，只有10岁，哥哥告诉我就他俩了，他就在工地上干活儿，让弟弟上学，笑的可灿烂了。”
“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能让统治阶级一夜之间布满良心与人性吗，这历史上从来不能，因为不敢，没有那框架、那体系，良心、人性，这种东西只会给那些大鱼们带来灾难，你不是也明白吗。”
方一淡然的点了发送，这只是她必经的路，只有双眼没有被迷惑，才能看清楚这世间的一切，才能不被坏人糊弄。
“原来你是想靠科技与财富吸引所有人去探寻背后隐藏的思想，去改变每个参与者的思想……”东方涵月喃喃自语的看着手机，“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认识到未来应该如何走、未来有什么，才有可能触动那些人的利益，触动那些人的良知与人性，若是那些人乐意，那就是自上而下，若是人们自己得知了，那就是自下而上，无论是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都有了改变的机会……”
“遍布一切，这就是你为人类拼的一线生机吗？”东方涵月好奇的问方一，好半天却没有等来回复。
“涵月，饭好了饭好了，快来快来，尝尝我刚学的。”苏趣客厅里喊道。
“来了来了。”东方涵月听到吃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客厅，打趣着苏趣，“历史系的小厨娘，谁娶了你那可有福了。”
东方涵月说着笑嘻嘻的和苏趣说了起来。
“想象不到，这种大手笔，以整个人类作画，该如何去作。”苏趣惊叹道，“若是记入史册，一定是千古第一笔，哪怕是未来，也不会再有如此的了。”
“不再是修修补补了，”东方涵月吃着说着，“可也是最可怕的啊，我看关键还在民众，不然，一句非法，人类那可真就永诀天日了。”
“所以……这是把选择权给了所有人？”苏趣惊讶的说道。
东方涵月一怔，愣愣的看着苏趣，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只是想为人类拼一把，他也知道最有可能的是不可为，他也只是对羊群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美好期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