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伤心事,离开曾经熟悉的地方,时间一久,这些伤心事便一件件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以至于达到不吐不快的程度。
这些哭声,便是淤积已久的情绪瞬间崩溃。从他们的情绪表现上来看,被替代的工人所说不虚。他们都是一群被拐来的人,来到这个地方,便永远回不去。
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故事,关于亲情、爱情、生活或者理想的故事。然而,等待他们的,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未来,而是一个所有生死都被人掌控的尽头而已。
若在平时,我一定将他们的故事整理成稿件,通过报刊、网络等手段,发布出去。可是,此时此刻,我连自己能不能出去,都是个谜。
好奇心会害死人,暂时不要多事吧。我极力忍住好奇心,学习被替代者的模样,继续不紧不慢地工作着。
第一个难题出现了。此时我很涨尿,想去解溲,但我不知道厕所在哪里。我该怎么办呢?不可能一直涨着,会惹出毛病的。
说来也巧合,此时,我看见一名男工朝着前面的一个通道走去。我也跟着走过去,希望里面是厕所。
我走进通道,内部点着白炽灯,左右有两个门,分别写着“男厕”“女厕”几个字。
我打开男厕的门,那个刚走进去的男工却突然走出来,嗡的一声,我俩的头撞在一起,痛得我头晕脑胀。那个男工也抬手摸头,可能他也很痛。
他却不骂我,而是朝我诡异地笑起来。这让我觉得十分奇怪。
释放淤积的废水,瞬间觉得轻松,我差点哼出歌曲。但这不是一个可以自由哼歌的地方,于是我忍住。
打开厕所的门,看见与我碰头的男工还站在那里,并没离开。我差点问:“你还要上厕所?”但我忍住不问。
他依然是那副诡异的无声的笑,笑得我都心慌起来。如果不是脸上戴着口罩,一定有人觉察到我的不自在。
“我早注意到你了。”他突然冒出极低的声音来。
“注意到我什么?”我问道。
“注意到我正常啊,大家都是工友嘛。”我说,尽量表现得自然。
“你不是工友,工友躲起来了。”他说。
我极快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低沉地问道:“你想怎么做?”
“哈哈哈,我不想怎么做。就逗你而已。”此时,碰头的男工还笑得起来,气流冲撞着我的手掌,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这不是闹着玩的,你说怎么做才可以让你闭嘴。”我又问他。
“不需要你怎么做,我自然闭嘴的。也许我俩是一路人。”碰头的人说。
“一路人?怎么说?!说得好,我就放了你。”我带着一丁点的威胁口气。
“我是来找人的,你是吗?”他说。
“找什么人?找到了吗?”我问道。
“找到了,但也相当于找不到。”
“此话怎讲?”我放开他的嘴。
“我跟你的替代者是一个班,一会你要注意观察我,我打三个哈欠,就是我俩下班的时间,到时候,你跟着我来。”碰头者说。
我跟着他返回车间,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吭一声,继续工作着。
除了工作,我又有个新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观察碰头者什么时候打哈欠。三个哈欠,就是我们一起离开岗位的时刻。
又遇到一个难题了,假设我跟着碰头者离开,那躲在传送带甬道里的替代者,该怎么办?
不管了,先劳动吧,等一下再问碰头者怎么办。
不久,我看见碰头者朝着我的方向,打了三个哈欠,然后离开自己的岗位。我也放下手上工作,跟了出去。
还是走在甬道里。
“怎么都是甬道?”我低声问碰头者。
“山体里面的工厂,不是甬道,难道是大马路吗?”碰头者回道。
“山体?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山洞里面吗?”我很奇怪,问道。
“那不是吗?很深的山洞里面。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居然不知道这个情况。”
“我是传送带送来的,应该是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到达这个车间。”
“传送带?意思是这里有一条通道可以出去吗?”碰头者不知道有传送带,可能车间里面的工人都不知道。
“是的。黑洞洞的甬道,可以出到山外。”我说。
“嘘”他突然反脸,伸手捂住我的嘴。
……
“怎么回事?”待他松开我的嘴,我才问道。
“刚才你太大声了,甬道里面全是监控。”他低声回答。
我似乎想得太过于简单了一些,这些能够生产智能设备的工厂,必然有手段严密地监控着。
“诺,你的房间到了,8号门。哈哈哈……”他依然低声地说,不过说完却笑起来。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怎么会笑呢。我有点纳闷。
“你在几号?”我急切地问。这里面很多事,我都不清楚,现在必须找到一个人,充分了解情况,才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我在18号,就在前面不远。两个时辰之后,你再来找我。”碰头者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甬道里响起了脚步声的回音。
我扭动8号门的手柄,门却从里面反锁着,怎么也扭不开。这下糟糕了,什么人都问不到原因。看着空荡荡的甬道,一直朝前延伸,我慌乱起来。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却咔嚓地从里面打开了。
我推开门,正要进去,却见到一个女人,上半身赤裸,下半身裹着一张浴巾,怔怔地望着我,什么话都不说。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张瓜子脸,一对浓密的柳眉,一双杏眼,鼻梁高挺。说起来也算十分妩媚。
我面红耳赤,急忙转身,就要离开。以为碰头者欺骗了我,对他的恶作剧反感起来。再开玩笑,也不应该开这么大的玩笑,怎么把我引进一个女人的房间呢?临走还哈哈地笑呢。
“我已经来得一个月的时间了,难道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女人却一把拽住了我,拉我进房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