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全部都是真钱诶！”相岛奈奈对着聚光灯一张张检查过手里的战利品后表情很是惊奇，“真的把钱白白送给大家了呢……”
然后相岛奈奈开始一张张地清点起了今晚的战利品：“1、2、3……21、22……133、134。总共有13万4千円，这么算的话大家加起来应该真的有1亿円呢。”
因为自身职业的缘故，她对于人数的认知比普通人要清晰不少，对于现场的人数也能预估出个大概。
相岛奈奈将手里的现金认真揣进牛仔外套的衣兜，嘴里喃喃道：“好厉害啊这家店的店长！”
她抬起头手搭凉棚再度朝着二楼的窗口处看去，忽然有些惊讶道：“啊——感觉店长好像在看我呢。”
于是她举起另一只胳膊用力地朝着窗口挥了挥，嘴里喊道：“谢啦，店长桑！下次我会喊着乐队的大家来店里免费演唱以作报答的！”
林旭当然听不到相岛奈奈冲自己喊话的内容。
他现在很急！
距离他公布今晚最后获奖顾客大概还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但他原本要选的人和备选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双双出局了！
现在他哪有功夫回应淘汰选手的招手啊？
没错，林旭就因为那个短发女生一个检查假币的举动就把对方PASS掉了。
他并不是永久把对方PASS掉了，但至少今晚绝对不会考虑那个人了。
贵宾相当于双木酒吧的基石，林旭给贵宾无需排队的特权是想靠贵宾来带动整体风向的。
那个短发女生目前还处在审视双木酒吧的阶段，显然还不适合成为贵宾。
太过狂热和太过理性其实都不行。
前者的别称叫脑残粉，后者的别称叫杠精。
一个很损路人缘，另一个别说带风向了，不搅合就不错了。
林旭属实是没想到，马上都要结束营业了，今天居然还特么有惊喜给他！
今晚他必须选出一个人来，一旦他之前画的饼变成了一张空头支票，明晚的队伍就又要不好带了！
真的服了，怎么准备两个备选还能不保险啊！
林旭的视线在人群中飞速扫视，想要再找出一个显眼的家伙来。
但真的没有，舞池里的众人此刻仍旧在上演着互相谦让的戏码，而卡座区的人已经清扫完了周围的战场，坐在座位上毫无表现。
全场唯一还让林旭印象深刻的就只剩下那个老二次元深田佳代了。
但他现在哪怕随手点一个人，也好过选一个重度社恐患者吧！
他期待贵宾能起到的效果中没有一条是对方足以胜任的。
因为脑袋里想到了深田佳代，林旭的视线不由自主扫了过去，对方仍旧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二楼的窗口。
林旭心说对方应该是个看动画片时不舍得跳过片头曲的选手。
正要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走，继续在人群中挑选。
林旭忽然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深田瑠里子身体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随后她从桌上坐起了身，原本在她头、肩膀、后背上落着的钞票随之飘落下来。
深田瑠里子刚刚确实连干了三杯高度数的威士忌，但她完全没醉。
林旭错就错在不该自不量力地用他那弱鸡酒量来评估一个每晚混迹在酒吧的选手。
深田瑠里子自从和林旭说完话回到座位上以后就一直表现得非常安静。
面对着妹妹的喋喋不休，瑠里子也只是心不在焉得回应两句。
好在妹妹并不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一直都没有发现她在强颜欢笑。
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双木酒吧内的光线彻底黯淡下来，林旭推开二楼窗口对着众人讲话为止。
初时瑠里子还昂着头和妹妹一起注视着窗口处的林旭，但随着他开始讲话，深田佳代倒是变得愈发兴奋，瑠里子却渐渐重新低下了头。
按理说，此刻的林旭表现的越是万众瞩目，瑠里子的心情就更好受一些。
毕竟比起被触手可及的人看不起，被遥不可及的人看不起明显更容易接受一些。
但完全没有。
瑠里子明明知道林桑的讲话面对的是全场所有人，但她却在林桑的每一句话里听到了自己。
因为她就是林桑所说的那个去酒吧逃避孤独的人，那个被欲丨望所驱使的人，那个热衷于攀比的人。
在身旁众人狂热的呼声中，瑠里子再次意识到在她所憧憬的人眼中从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于是她和林桑在众人欢呼声里变得愈发遥远的距离似乎也无法消弭掉内心变得愈发强烈的羞耻感。
然后深田瑠里子变成了当前在双木酒吧里的唯一一位借酒消愁的顾客。
这原本是林旭所说的四个形容词中最和她扯不上关系的一个，但现在也如同命中注定一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意识到这点的瑠里子自然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尤其现在耳边还播放着那首过分温柔的《糸》。
歌词里那句“为什么我们会在尘间走过，过去迷茫时所留下的足迹如芒刺在心。”简直是直直扎在她心口上。
如果不是听妹妹讲过昨晚的事，瑠里子甚至都要怀疑这首歌也是林桑特意放给她听的了。
如果真的是该有多好啊……
瑠里子只能趁着全场所有人都被天上飘落而下的钞票吸引注意力时趴在桌子上拼命发泄已经在心中积压了一整晚的痛苦情绪。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因为紧张害怕不停和她交谈的妹妹才把注意力从她的身上全部移开了。
如果等下妹妹问起她脸上的妆怎么花了，她也能用刚刚喝酒太急呛出了眼泪的理由来搪塞过去。
这家店她们姐妹俩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要求，佳代根本不会来酒吧这种地方。
至于她自己……
瑠里子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早已无法心安理得的回到过去那种每晚混迹在酒吧里的生活，但她心中刚建立起的改变自身的信念也在猝不及防的打击下缓缓崩塌。
她现在很迷茫，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可迷茫的。
因为现在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了。
无论是改变自身还是回到过去，甚至就是维持现状一直痛苦下去对她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深田瑠里子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逃离这间酒吧，只要不让她再看到那个男人对她怜悯的眼神就好，其他的怎样都无所谓。
音响中播放的那首《糸》已经接近尾声，低着头的深田瑠里子感受到身边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她知道今晚马上就要结束了。
接下来等到公布出那个得到林桑欣赏的全场最幸运的人以后她和妹妹就能起身离开。
在旁人兴奋地互相讨论战果的小声议论中，林旭温和的声音再度透过音响传出，又一次刺痛了深田瑠里子的神经。
林桑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深深埋下头的瑠里子的耳中：“感谢大家今晚的克制，就像刚刚歌中所唱的那般，大家因为特殊的缘分相聚于双木酒吧。
“哪怕仅有少数几人能借此成为足够温暖彼此的朋友，我就可以自信地对所有人说这家店并没有白开。”
林老师又开启的鼓励教学模式，人在感到心满意足时是最容易听进去别人说的话的，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枕边风呢？
现在正是他对大家刚才的表现给出正反馈以及灌输思想的好时机。
众人听到林旭的话似乎颇有感触，纷纷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任由自己的视线和身旁的陌生人如丝线般交织。
就连老二次元深田佳代都下意识地转头和不认识的人对视了一下，但在视线接触上的一刹那就赶忙转移开了目光。
无论是对于老社恐，还是在日常社交中都极为在乎边界感的普通人来说，现在的表现已经能称得上是十分难得了。
林旭这一晚上的辛苦营造出的氛围，以及费尽心思的演讲和撒币的最终目的就是现在这种场面。
熬了两天夜可算是让他看到点成效了。
看起来比起边界感，还是空气在霓虹人的DNA里刻的更深一些。
就连深田佳代都下意识的合群了一下。
现在场间不合群的就只有两人。
一个是相岛奈奈，她依旧抬着头看着二楼窗口处的林旭，似乎仍旧没有放弃审视林旭。
另一个则是深田瑠里子，她现在的心情和心满意足这四个字压根没什么关系，林旭能吹得动枕边风就有鬼了。
甚至对于瑠里子来说，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听到林旭的声音。
此刻她深深埋着头，死死攥紧自己的双手，任由指甲欠进手心。
而林旭的声音如不散的冤魂般再度在她耳边回荡：“接下来在宣布完最后的贵宾资格归属后双木酒吧今晚的营业就要宣告结束了，我在这里提前欢迎各位明晚再次光临，明晚的抽奖环节将继续对大家开放。”
这句话安抚住了众人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担忧，此刻大家居然爆发出了今晚最为热烈的欢呼声。
因为在她们看来，是因为自己的努力才保住了抽奖环节的。
“那么，双木酒吧的第二位贵宾此刻将在大家的见证下产生。还要烦请各位给予她最为热情的掌声和欢呼声。”林旭说完这句话就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没了动静。
心里抓心挠肝的众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快宣布啊！急死人了！”
“话说到底要怎么宣布啊？直接喊名字吗？老板也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吧？”
深田瑠里子终于松了口气，她终于要离开这个让她感受到极度羞耻的地方了。
在众人的疑惑声中，二楼窗口上的聚光灯产生了变化。
光线先是在舞台上聚合成了一束，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下缓缓移动了起来，每经过一个人身上都会引发一阵激动的欢呼。
但灯光没有停留，只是从她们身上一一掠过。
“我们先走到门口吧佳代，等下就可以直接离开了。”瑠里子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诶——看到最后嘛姐姐，说不定林……老板选择的会是你呢！今晚你的表演可是最棒的噢。”深田佳代有些抗拒。
“最不可能的就是……”深田瑠里子刚刚开口，眼前忽然被一阵强光晃过。
随后，聚光灯就此停止，不再移动。
强光中的深田瑠里子睁不开眼，只能听到妹妹有些惊讶的声音传入耳中：
“姐姐，你脸上的妆什么时候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