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地面。
是碎裂开来，散落在地面的一个酒樽。
结构上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
一个青铜物件，浇筑出来的，不可能会砸得碎。
既然能够被砸碎，自然就验证了八字胡掌柜说的话。
这是假货！
络腮胡没有半点犹豫。
既然已经被指出了假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去掩饰了。
他砸得极为干脆。
我看到不少围观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震颤了身子。
“你指出来了，按照你说的，我也砸了！”
“爷说话算话，来，下一个！”
络腮胡没有退却半步。
八字胡掌柜也没有选择手下留情。
大概在他眼里，这种人就属于不知死活的那一种。
既然选择来典藏阁里挑衅，想要换点好处。
那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被人揭了假，以后在这一行里再也捞不到丝毫的好处。
“小子，你说他最后一手会玩个什么把戏？”
老九看着局中人影，嘴里轻轻念叨了一声。
“如果是我，最后的一幅画里，那肯定有不少猫腻藏在里面了。”
“会为了这种局准备一张真画么？”
“这并不清楚，但是这幅画肯定会让这个掌柜付出极大的代价，而大代价自然是用假画卖出超越真画的价钱。”
我轻轻开口。
按照我的预料，八字胡掌柜应该要吃亏。
他按照作为掌柜身份的惯性思维来看待顾客。
前面两个是假货，最后的手卷也没有打算看，就认定是假的。
这个是每个人思考方面的缺陷。
最后一个手卷，以络腮胡现在的表现来看，有很大的猫腻。
八字胡掌柜微微转动了自己的身子。
手里轻轻拿起了中间的那盏油灯。
我看着那个油灯。
一片漆黑。
宛如使用了数十年。
莲花灯盏边缘已经看不清上边的纹路。
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似乎想用这样的细节来体现灯盏的年代感。
只可惜。
这油灯最大的破绽，不在表面的灯台上。
而是在中间的灯座上。
从古至今。
油灯形态各色，但名贵人家使用的，基本上不会有这般矮小的座台。
七八公分的座台，说明了并不是名贵人家之物。
但是上面却偏偏做成了精美莲台的模样。
这种像是牛马组合的物件，在行里人的眼里，就是一眼假。
这种造假的理念。
应该是在于看货的人，如果只倾注于莲台的表面。
那么自然也就不会去在意莲座的高度。
自然而然也就把这东西当成了真物件。
这油灯比起之前的酒樽更妖孽。
妖孽的地方就在于这油灯是半真半假。
莲台是真的，下面的台座是假的。
八字胡掌柜很细心。
刚才手里的放大镜就是看这个油灯用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
连续两个物件都是假的，让他也就没有了兴趣去看那副手卷。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被络腮胡和黑衣大汉挑衅。
他也没有什么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莲座的高度不够，配不上上面的莲台。”
“造假的人，在莲台上面下了功夫，用了真物件，但是找不到莲座，只能够找个差不多粗细的来拼接。”
“黑色的油污，目的自然是为了掩盖链接处的痕迹。”
八字胡掌柜瞥了一眼络腮胡男人，从柜台里丢出了一卷白纸。
“你自己擦还是我来？”
八字胡掌柜显得有些高傲。
看着络腮胡的模样，居高临下。
似乎把对方拿捏在了自己的手里。
实际上这东西不用擦，络腮胡自然知道这是假的。
但是现在骑虎难下，却没有丝毫办法。
我看着络腮胡还没有说话。
八字胡掌柜已经自顾自动手。
白纸卷了两圈在自己的手掌上，然后用指尖冲着莲台底座相连的位置蹭了蹭。
油污和灰迹瞬间沾染了纸巾上。
露出了连接之处的凸起痕迹。
那是一抹人造的连接点。
这就是假根。
“看来这个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人，一点手不留，如果不是江相派，是寻常人，估计要被逼死。”
老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道出了里面的凶险。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留手的人。
一个在等着对方上钩。
另一个看到了机会，就穷追猛打。
只不过兵法有云，穷寇莫追。
现在打压得痛快，估计等一下怕是这个八字胡掌柜想哭都没有地方哭。
八字胡掌柜很潇洒的把手里染黑的纸巾丢在了柜台面上。
两眼盯着络腮胡男人。
带着一抹嘲弄意味。
似乎在告诉对方你这样的小把戏，我见得多了。
来我面前班门弄斧，找错了对象。
四周所有人，全部都齐刷刷看着柜台面上的油灯。
确实和八字胡掌柜说得分毫不差。
甚至有不怕事闹大的人，在这个时候喝起了彩。
络腮胡男人，现在是众矢之的。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只不过他依旧不慌不忙。
我看着他手掌慢慢伸出去，放在了油灯上。
不在意上面的脏乱，只是轻轻一摆手。
油灯便被他推下了半人多高的柜台。
当啷一声脆响。
油灯的灯座和灯盏分割成了两半。
这一下子，怕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还不打算走？”
八字胡掌柜看着络腮胡。
神情上是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样。
看上去像是想要放过络腮胡一马，让他拿着东西离开典藏阁。
实际上在我眼里，这是八字胡掌柜毫不掩饰的挑衅。
既然这么多人已经围观了。
无非就是想要再一步提升自己的名气。
直接把络腮胡往死里打压。
哪怕现在络腮胡想走，因为掌柜的这句话，也都没有办法走了。
这就是他的手段。
也是他欲擒故纵的精妙之处。
络腮胡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实际上却是八字胡掌柜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兄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走吧？”
络腮胡身后的黑衣大汉拉了拉络腮胡的袖子。
这一幕，看在所有人的眼里，仿佛是露了陷，打算要离开。
八字胡掌柜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似乎一切都算无遗漏。
“走什么走！还有一个东西没看呢！老子还不信了，花了那么多钱，买的东西真的全部都是假的了！”
络腮胡的手臂一挥，甩开了身后拉着自己的黑衣大汉。
冲着八字胡掌柜咧开了一个笑脸。
这笑容，很阴沉，但是却充斥了挑衅意味。
“刚才你看了两个物件，就不看了。”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我也不用留什么念想，来，最后一个看了，如果是假的，我当场撕了。”
络腮胡双手撑在柜台上，身子前倾，贴近了八字胡掌柜。
像是威胁般的模样，却没有撼动八字胡掌柜。
越是这样的态度，八字胡掌柜越是打算狠狠报复一下。
八字胡掌柜，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