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突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样，遇到点事就一惊一乍的。”
许岚的手从陈子哲的头滑下，摸到他脖子后面上时，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竖起的汗毛。
感受到他的不安，许岚的手掌继续下滑，轻轻拍打起了他的后背。
就好像他还小的时候受了惊，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着他。
“妈……可能是外面天气有点冷……”
陈子哲却没有感受到小时候的温情，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原本僵直的身体在许岚的轻拍安慰之下不仅没有丝毫缓和，反倒是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我把空调的温度开高一点。”
“谢谢妈。”
陈子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随着空调温度的调高，病房中本就难闻的气味，越发让人难以忍受。
可已经有些神经质的许岚，
这会儿显然不关心这个问题。
“说这些干嘛，哪有当妈的不心痛自己儿子的，这些年关于你的大事小事，妈哪件没有操心……”
许岚将自己的脸贴在陈子哲的头上，轻声念叨着。
“只是，现在当妈的遭了难……”
或许是因为还有其他姐姐在场的缘故，又或许是许岚始终抹不开脸面的缘故，最后那几个字，犹豫了好几次，始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想让陈子哲主动提出。
陈子哲也明白许岚意思，如果是其他事情，为了加深她对自己的好感，毫无阻碍的继承陈家家业，早就屁颠屁颠的答应下来了。
放在之前，哪怕是许岚说要他的命来救她，他都会痛快的答应下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她不会真的要自己的命。
现在她虽然只是要的一颗肾，但是陈子哲却完全不敢接话。
因为她现在是真的要！
而且那玩儿意自己也是真的有！
还是已经配型成功随时能取的那种！
“妈，我……我……”
陈子哲喉咙仿佛卡着什么东西一样，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会病床对面电视中的直播新闻已经结束了，又放起了重播，开头的第一个片段，就是陈澈站在法院门口，拿着手机放录音的镜头。
而录音中的第一句段话，
刚好就是陈子哲说的。
……
“嗯，相信不论是我们姐弟中任何一个匹配上，都会很庆幸，能有机会回报您的。”
哪怕是录音，又经过电视的转播，声音已经有些失真了，但也还是能听出那人话语中的坚定和诚恳。
可作为当事人的陈子哲这会儿，心里已经后悔得恨不得抽上自己两个嘴巴子。
当时是有陈澈顶雷，
说话自然是怎么漂亮怎么来，
这会反倒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着了。
“妈就知道你和那个小贱种不一样，你心里是有妈的。”
许岚听着电视中不断传来的声音，怜爱的将自己的脸贴在了陈子哲的脸上，贪婪之外眼中又多了一抹慈爱。
鉴于陈子哲这十多年的表现，不管外人怎么说，她坚信陈子哲说这话的时候，是真情实意的。
同样，她对陈子怡的母爱是真的，一点都没掺水的那种，当初陈澈被拐之后，为了寄托情感，收养陈子哲后，那是加倍的倾注，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真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那种。
“妈……”
陈子哲任由许岚亲呢的贴着，始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害怕刺激到了许岚。
二姐陈思怡和三姐陈婉婷都看出了陈子哲的窘境，可这会谁都没敢多说，只能静静地等在一旁。
“砰砰砰……”
就在此时。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病房中诡异的安静。
“陈夫人，麻烦您准备一下，今天的透析时间快到了……”
许岚的主治医生推开了病房的门，看着满地狼藉明显愣了一下，可也很知趣的没有多问，说完后便离开了病房。
“透析时间又到了吗？”
许岚眼中的那一抹慈爱，在听到这个词后也消散了许多。
血液透析一般来说是每周三次，可许岚的情况明显比普通病人严重，也增加了两次，同样也意味着她比其他人，承受着更多的痛苦和折磨。
“这次，你们陪着妈去做透析吧。”
许岚回过神来理了理身上的病服，将披散的头发扎好后按响了床头的铃声，没多久几位护士便走了进来，推着病床往血液透析室走去。
“刘医生，陈夫人来了。”
“嗯，你们先帮她做下消毒。”
血液透析室内，主治医生看着多出的陈家三姐弟依旧没有多问，低头从护士手中接过穿刺用的针头，碍于陈家的势力，对于许岚的事情主治医生一直都是亲力亲为。
“陈夫人，您忍着点。”
“嗯，麻烦了刘医生。”
和许岚说的一样，一点都没有夸张，穿刺用的针头真有牙签杆子那么粗。
护士给许岚的手臂涂好碘伏之后，针头被刺入血管之中。
“嘶……呼……”
当针头扎进去的时候，能明显听见许岚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可还这没有结束，很快主治医生又拿出了另外一根连接着置管的针头。
……
血液透析的原理，就是通过一根置管在血泵的作用下将血液引入透析装置中。
利用装置里边的人工透析膜将血液中多余的水分，杂质，毒素分离出来，维持水，电解质，以及酸碱平衡，最后将净化过的血液通过另外一根置管输回人体。
简而言之就是通过机器将不干净的血引入机器过滤然后将干净的血输回人体。
原理很简单，
但血液透析的过程却是很复杂漫长，
从中午两点开始，到现在下午六点，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期间许岚一直抓着陈子哲的手臂没有松开过。
在透析室不好做其他事情，陈思怡和陈婉婷两姐妹已经等的昏昏欲睡，陪在病床边上的陈子哲却是如坐针毡。
他的手臂因为被许岚长时间的抓握已经出现了清晰的掌印，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更是酸软得不行。
他不敢去看病床上躺着的许岚，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许岚的痛苦，和掌心不断冒出的汗。
他很害怕，怕许岚撑不住了，突然来上一句自己不想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