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边州,越宇城。
此时,正值深夜。
月明星稀,微微晚风吹拂着宁静的小城街道,为八月燥热天气增添了些许凉意。
坐落在越宇城南街的震山武道馆,某间房舍内,木床正在高频地摇晃着。
“啊,啊……”
没多时,一连两道不可抑制的惊恐声,从房舍之内骤然传出。
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打破了宁静的夜空,自然也惊动了整个震山武道馆。
——
夜幕之下,震山武道馆灯火通明,议事厅外,不少弟子正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没搞错吧?二师兄竟然……竟然死在娘们的肚皮上?这……”
“注意,是两个!”
“而且还是春宵楼中的风尘女子,听闻二师兄与她们可是从大清早一直‘缠斗’至深夜!”
“不愧是二师兄,年纪轻轻,着实‘生猛’,可惜啊可惜,一夜之间不仅名声尽毁,竟然还翘了辫子……”
“虽说二师兄年纪轻轻,但他那引灵六重天修为可是实打实的,怎会……”
“引灵六重天又如何,也就力气方面比普通人高出不少罢了,连武者的门槛都还没摸到,终究还只是普通人!”
“这位师兄说的有理,从古至今,只听闻耕死的牛,未曾听过耕坏的田;
何况,听闻二师兄还服用了大补药,不然他岂能持续如此长的时间?”
“哎,年少不知元阳贵啊!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出了此番变故,你们说今年馆内推荐弟子前往青旭宗参加考核的唯一名额,是不是又落到大师兄头上了。”
“哼!这还用说,那名额本就是大师兄拼死拼活,为武道馆争取来的;
他李逸仗着天赋高,以及严副馆主的霸道力挺,竟然硬生生将大师兄的名额给占去,此番如此戏剧般的丢了性命,正是大快人心!”
“慎言,慎言……”
而议事厅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宽敞的空间内,厅内左右两侧各有三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他们六人乃是震山武道馆的教习以及执事们;
其上首的阶梯之上,同样有着三把座椅,乃是震山武道馆馆主以及两位副馆主的专属之位。
馆主孙正堂,副馆主何恒面无表情地端坐着。
而另一位副馆主严同全站立在座椅前,布满血丝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下方被白布盖着的尸身,紧握的双拳彰显着他内心极度愤怒。
李逸尸体一旁有着两名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女子;
二女此刻正跪伏在地面,由于内心的恐惧,她们娇弱的身躯在不住地颤抖着。
两名女子右侧,则是站立着一名略显黝黑的少年郎,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材虽然削瘦,但却没有给人弱不禁风之感。
议事厅内,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与颤抖声,再无其他任何声响,在微微摇晃的火苗衬托下,气氛显得格外沉闷与压抑。
“好,好,好……”
无法抑制的愤怒声打破了厅内的沉闷。
因为愤怒,以致副馆主严同全的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动,他目光恶狠狠地盯向下方站立的削瘦少年,咬牙切齿道:
“好狠的手段,好恶毒的心肠,徐钧,你可知罪?”
少年徐钧闻声,茫然抬头,疑惑的眼神看向严同全,神情中夹带着些许恐惶。
他忙声道:“弟子愚钝,不知严副馆主所问之意。”
“哼!好胆,在老夫面前还敢装傻充愣!老夫完全可以断定,逸儿之死与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甚至你徐钧,有极大可能是幕后主谋!是与不是?”
虽然与严同全隔着一段距离,但徐钧此刻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头愤怒到极点的猛兽给盯上。
“不愧是对李逸疼爱倍加的义父啊!”
徐钧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被突兀地叫至议事厅起,他便明白,今日之事自己很难轻易地蒙混过关。
但他万万没想到,严同全副馆主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就将自己定性为残害李逸的幕后黑手。
徐钧内心明白只要自己回答稍有不甚,必定会被其紧咬不放,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定罪,他定了定神,故作惊慌道:
“严副馆主明鉴,我与李师弟一无仇,二无冤,平时有其他武道馆之人前来闹事或挑战,都是由我与李师弟携手出面对敌,我怎会对李师弟生出残害之心?”
“同时,自半月前的十八武道馆大比结束,弟子便一直呆在自己房舍内养伤,偶尔出来走动也是为了缓解内心之烦闷;
根本就不清楚李师弟是今日出关,更不清楚他出关后的所作所为,今夜之事我也是刚刚才得知……”
“再有,李师弟之屋舍在东侧,而我之住处在西侧,中间相隔着整个武道馆……”
徐钧的回答比较委婉,但无外乎是向在场之人明示,他徐钧一没有残害李逸动机,二没有作案时机,三空间上也不太现实。
徐钧的话语一落,除严同全外,在场包括馆主在内的其他人都微微点头,对徐钧的回答表示认可。
然而,严同全却冷哼道:
“哼!好一个没有残害之心!知道老夫为何在众多弟子中,仅仅只认定你是残害逸儿之凶手?”
“因为众多弟子中,只有你徐钧——武馆大师兄,有杀害逸儿的动机与实力!”
严同全的声音越发冷冽,他盯着徐钧继续道:
“此前越宇城十八武道馆弟子大比,你冲进前三甲,为震山武道馆赢得了一个青旭宗的考核名额;
然而,却对武道馆将名额给予年龄更小,天赋更高的逸儿之决定不服,以致心生歹毒之念!”
“只要同为引灵六重天的逸儿身死,那么可以前往青旭宗参加考核的名额,自然会落在你这位武馆大师兄,引灵六重天的徐钧身上。”
“你将会是逸儿身死之后唯一的受益者!”
“徐钧, 老夫之言可对?”
徐钧内心猛然一紧,不是因为严同全的质问。
而是因为上首居中安坐的馆主——孙正堂,正微微皱眉好似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虽然严同全的推断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但多少有一定的推论依据,他徐钧的确是今夜之事的唯一受益人。
对于这些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精们而言,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证据,只要一个合理的揣测,心明即可。
为了打断孙正堂的思绪,徐钧连忙躬身抱拳,语气无比诚恳:
“馆主以及诸位师长前辈们明鉴,弟子徐钧,十岁时家逢恶难,双亲遭劫,独自残留于世;
此后,故土战乱,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为求生存,弟子随逃荒队伍,数年间奔逃近万里,见了太多太多饿死、或死于乱刀之下的人,个中艰辛不足外人道;
直至越宇城,幸得馆主及诸位师长前辈们之青睐,侥幸成为震山武道馆众多弟子之一,徐钧这才得以真正安定下来。”
“在这里,不仅每日三餐准时供应,弟子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睡不暖;
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唯恐自己哪天不小心便死于乱刀之下,而且还能修习武道;
以上种种这对于弟子而言,皆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之地。
能加入震山武道馆,是弟子几世修来的福分,弟子心满意足的同时,内心无比珍惜与感激。
那些读书人常言道,‘吾心安处是吾乡’,对于弟子而言,震山武道馆便是我之家乡,我岂会不盼着家乡越来越昌盛?”
徐钧继续动情道:
“考核名额虽说是弟子上场拼来的,但我相信以李逸师弟的天赋与实力;
如若是他出手,也必定是手到擒来,弟子只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
“之后,馆内决定将名额给予李师弟,弟子内心并没有任何的不解与不满,毕竟馆内李师弟天赋最高,年龄又小,通过青旭宗考核的概率远超弟子;
换作是我来作决定,也会如同诸位师长前辈们一般,将李师弟作为优先之选。
而事实上,弟子自己也是无比期待李师弟能代表武道馆参加武道馆,毕竟我震山武道馆已连续三年,都未能有弟子通过青旭宗之考核……”
徐钧发自肺腑的真诚话语,让在场之人频频点头。
甚至有些还暗生怜悯之心,觉得严副馆主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太过咄咄逼人。
而这就是徐钧想要的效果!
不过遗憾的是这里面并不包括失去唯一义子,内心愤怒无比的严副馆主,只听得他冷冷道:
“徐钧其实你实力不错,人又聪慧,但你可知老夫为何一直不太待见你?
因为你太会伪装,小小年纪却很会揣摩人心,刚刚那番话语几分真假,唯有你自知!
以为摆出一副身世可怜,示我以弱,以退为进,老夫便会生出同情之心?进而怀疑自己的判断?
哼!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越是这般示弱,老夫越是坚定自己的判断!”
徐钧内心无奈,他摆出一副愤慨的模样,怒视严同全:
“既然严副馆主如此厌恶弟子,又不肯相信弟子的自证之言,那弟子斗胆反问一句;
李师弟乃是于她人寻欢作乐,死于精竭,徐钧如何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地谋害于李师弟?”
“哈哈哈……忍不住了吧,老夫算准你会有此一问,徐钧啊徐钧,要想人不知道,除非己莫为啊。”
严同全大笑一声,随即厉喝道:“让李询枫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