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里好久没有传出陆沐萍叽叽喳喳指挥小厨房的声音了，自从阿箬死后，陆沐萍就像骨折了一般，伤筋动骨久久不能恢复。
本来她在后宫妃嫔中算是年纪小的，但是如今看来，憔悴瘦削，倒是看起来老了许多。
海兰进来时看见陆沐萍正在看着摇篮里的永瑞，以前总是染着凤仙花的长指甲早就剪掉了，护甲更是不知所踪。
“娘娘，你来了。”陆沐萍苦笑一声。“阿箬说她以前是个糟糕的人，牙尖嘴利，对您也多有不恭敬，她说她以后就算有报应也是应得的，可是娘娘她不是改了吗？”
阿箬以前如何，陆沐萍并不知道，但是自他们相识以来，除了偶尔打趣的时候，阿箬比她活得都要像个小透明，有了赏赐也会挑些没有内务府印记的打赏给新燕，告诉新燕好好攒钱有个依靠。
“娘娘，你还怪她吗？”
海兰摇了摇头，那些事她其实早就不在意了，她的儿子是皇上除了皇后娘娘的儿子外最宠爱的，她成了妃位，几乎没受什么苦，日子被阳光塞得满满的，哪里还记得那一点点小事。
“我那时候觉得五阿哥可爱，还跟阿箬说等以后问您要来养几天，结果阿箬知道您舍不得，就把她自己的给我了。”
九阿哥还在睡觉，陆沐萍哭都不敢大声哭，这种小声地啜泣，真叫人心酸。
“娘娘，皇上不是把事情交给纯贵妃和令嫔了吗？可知道是谁要害阿箬。”
海兰叹了口气，说道：“春莺说是有人在她的被子里放了一包银子，留了字条，常吩咐她做些小事，每次她做好了，还会得到银子，这次她以为就是趁着只有慎嫔在去喊这一句，没想到咱们都在，她当场被扣下了。”
“春莺没见过给她银子的人？她做了小事，那人还知道她做了，那是不是我宫里还有脏东西，永瑞怎么办。”
“你放心，令嫔已经查出来了，虽然没有抓到幕后之人，但是春莺和你宫里一个小太监被皇上秘密看守起来了，只要幕后之人有动作一定会被抓住的。”
陆沐萍不敢放心，但还是配合地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御下能力一般，不够杀伐果断，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宫里居然让人来去自如，若是永瑞有了闪失，她怎么对得起阿箬。
幕后之人再行动一定会露出马脚，可是如果他不动了呢？
陆沐萍暗下决心，她得坚强起来，她从今以后不是只为了自己活着了，她还要替阿箬活着，还要替阿箬照顾永瑞。
陆沐萍也算是行动迅速，这边打定了主意，那边就请皇后娘娘，帮她更换了可靠的宫人，自己则是对永瑞事无巨细，仔细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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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必忧心。”太后也不看弘历，只是继续修剪花枝。
弘历心里是难得的挫败，明明这一辈子一切都顺风顺水，连如懿都能听懂人话了，可偏偏在阿箬身上出了事。
“儿臣如何不忧心，阿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人害了。”
“阿箬的肚子太医早诊出了是儿子，或许有人需要一个儿子呢？”
这些弘历自然是想过的，可是琅嬅有三个儿子，永瑚定了婚期，永琏也定了福晋。苏绿筠有两个儿子，永璋在做什么工程师，永瑢还小。金玉妍是个明白人，海兰也不敢有那个痴心妄想。
至于高晞月只有个女儿，就算是想要儿子，扶持永琪不是更好，再说了她的脑子也跟不上，海兰能跟上但是对朝局一概不知。
至于黄绮莹和陈婉茵，能力实力见识一样也跟不上。
只剩下如懿和陆沐萍。
“这娴妃和庆嫔，皇额娘以为如何？”
“庆嫔是什么家世，什么性格，皇上不清楚吗？她就算装得了一时，还能装得了一世吗？”太后言下之意，就是陆沐萍无辜，相比之下如懿更有可能些。
弘历也不是相信如懿的人品，他就是单纯地不相信如懿的脑子，如懿老是喜欢做出一些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是真的是一眼就能看破。
太后放下剪刀，拿起托盘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又说道：“皇上当初为什么求娶如懿，难不成是忘了？”
弘历当然没忘，他是一点也不敢忘。
他还记得深夜里的那碗绿豆甜汤，和倒在他面前当场毒发身亡，七窍流血的乳母。
他更记得他吓得不行，跑在宫道上的惶恐，每一下脚步声的回音，都像是催命符一样，让他心惊胆战。
事后，景仁宫娘娘依然是那个金尊玉贵的景仁宫娘娘，只有他活得更加小心，也更加狠心。
他确实被青樱的直率自信吸引过，但更多的是忌惮，他忌惮青樱背后的景仁宫娘娘。
他求娶青樱，他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他忌惮景仁宫娘娘的势力。
他想景仁宫娘娘离宫，就一定会把她在宫中经营了数十年的势力交给青樱，可是他始终查不出一点踪迹。
还是琅嬅陪着她，抽丝剥茧，靠自己拔除了不少隐患。
景仁宫娘娘当真可怕。
“我当初能赢了景仁宫娘娘，你赢了这天下，不过就是因为你比你三哥更强，心也更狠，她又对先帝情深义重，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她心狠一点，只顾自己不顾惜先帝，我是不是早在哪一步就输得再无还手之力，再无翻身的可能。”
再回忆起那段日子，用刀口舔血来形容也不算夸张，她们那时候已经不算情敌了，争一个男人，是不需要你死我活的。
但是她们争的是天下只有一个的位置，那输的那个人就不能活。
所以先帝驾崩之后，她才会想要杀了景仁宫娘娘。
“如懿未必有那么强的能力。”
“她没有，但是总有人有？”
“可是永瑚已经长大了。”没有人知道弘历很长寿，比自己的很多孩子都长寿。所以在永瑚长大了的情况下，要一个襁褓幼子又有什么用。
“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更何况人心易变，谁知道你会喜欢永瑚多久，喜欢皇后多久。”
是啊，只要手里有筹码，只要还没有下桌，那就一定有翻盘的机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