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二人离开烤肉铺子。
小六觉得身体暖融融的，兴致勃勃的拉着相柳四处张望。
这是她历经两世，第一次跟相柳一起如此闲适、亲密的游走在这样充满烟火气的人世里。
小六叽叽喳喳，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来，把这个或那个指给相柳看，看到好吃的，还会买上一点，撒娇卖萌非要相柳尝一尝。
她满脸幸福，每一个表情跟动作都透着生命的鲜活与生动，急切的想要将她觉得好的，有意思的统统说与相柳分享。
一条街逛遍了，相柳吃撑了，脖子上还多了一条毛绒绒的雪白兔毛围脖。
天上的雪细细碎碎的飘着，小六倒退着，一直一直望着他笑。两边的灯笼倒映进她漆黑的瞳仁里，仿佛盛着一整个夏夜的星光。
小六喜欢这种平凡，平淡的幸福，只要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再无聊的事都觉得快乐满足。
“我们去歌舞坊吧。”小六牵着相柳的手晃啊晃，指着一处灯火辉煌的地方，提议道。
她像是要抓住这短暂而珍贵的一点机会，尽可能多的跟挚爱之人一起，多经历一些事，多留下一些记忆。
相柳心头涌起一股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复杂感情，微笑着，应了一声“好”。
小六的眸子更亮了，牵起他跑了起来。她跑的那么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生物在追赶着。
歌舞坊内，小六豪气的砸钱，要了上次遇到防风邶的那一间上房，坐在同样的位置，跟相柳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舞姬灵活轻盈的肢体扭动。
“等山上不忙了，你陪我去一趟百黎吧。”
小六喝了不少酒，脸上晕开了绯色。
“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父亲是百黎人，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父母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亲口告诉他们，我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仰头望向相柳时，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幸福的笑。
相柳扶着她的身子，防止她晃倒，对着她郑重许诺：“好。”
小六又想起还在赤水河畔的荒漠里苦苦煎熬的母亲西陵珩，眼睛里有泪流了出来。
她问相柳：“你听说过太阳之火吗？”
相柳不知道小六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只默默的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
“太阳之火？以前好像曾听义父提起过一次，据说那是一种十分邪恶、可怕的力量。”
小六颓然，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那你可听过这世间有什么东西不怕火，或者能让烧伤的人尽快恢复的神器、灵药？”
相柳想了想，答道：“义父有个朋友，百年前听他说过，神农国盛的时候，神农王座下的雨师玄冥曾经服用过一种叫 做‘冰玉散’的长生不老药，据说服下之后便不怕被火侵蚀。”
“冰玉散，在哪里能找到？”小六立刻直起身子，双眼圆睁，急切的等着相柳的答案。
相柳叹了一口气，把她重新搂进怀里，“不知道，上千年里也没有再听说过。冰玉散也许就只是一个传说。”
小六窝在怀里的身体明显垮了下去。
相柳继续道：“还有一种用五色香草饲养的五色蚕抽出的丝，据说用这种蚕丝织就的布料薄如蝉翼，人穿上之后行动间流光溢彩，仿佛神鸟凤凰降世。不但水火不侵，还可以避毒。
只是，这五色蚕随着轩辕王后缬祖娘娘陨落，再没有人能够成功培育出任何一只，如今这五色蚕衣恐怕也只有轩辕的王室才有收藏。”
小六喃喃念着：“五色蚕吗，我小时候见过，外祖母非常宝贝那些蚕，都不让我和哥哥碰，这种蚕养成之后，一只蚕茧就有酒瓮那么大，光缫丝就要五六日。”
相柳听着小六的醉话，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
小六从相柳怀里挣出来，仰起脸对他笑，“我想带你去见我娘，告诉她这是九命相柳，他有九颗脑袋，九条命，可以陪我很久，是我想要相守一生的人。”
小六笑的娇憨，笑着笑着又开始呜咽起来。
她边流泪边说：“我想要娘活着，让娘看到我长大后的样子，告诉她我有了心爱的人，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永远不会分开，更不会再重蹈她跟父亲的覆辙。不会……”
相柳的心跟着一阵揪痛，他轻轻拭去小六腮边的泪水，紧紧抱着她，一遍一遍呢喃着：“玟小六，别怕”。
“我不叫小六，我叫小夭，娘给我取的，她说我额间有一朵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就叫小夭……娘……呜呜”
……
歌舞姬退了出去。
相柳抱着已经醉睡过去的小六，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良久之后，他起了身，抱着她进了内室。
第二日，小六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她闭着眼睛往身侧摸去。
空的！
“相柳！”
小六心尖突突的跳，猛的从榻上爬起来，就往下跳。
她酒未醒透，头重脚轻，一头从榻上栽了下去。
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相柳调笑道：“我出去要碗醒酒汤，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能把自己给摔下来。玟小六，你几岁了？还照顾不了自己。”
小六有点羞恼，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肯出来。
相柳只好哄她，“好了，把醒酒汤喝了吧，昨日喝了那么多酒，今天要难受的。喝完了去后面的温泉里泡泡，会舒服一些。”
门外有人敲门，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在问：“公子，你在吗？”
小六立刻将头拔了出来，怒盯向相柳，小声威胁道：“不准回话！”
门口的人问了一遍，听不到回话便离开了。
小六从他怀里挣扎到地上，拿眼剜他，端起桌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就知道你这张脸是个祸害，变幻都不知道变个丑的，我可没有同人分享自己丈夫的癖好，你跟了我，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准给我招蜂引蝶！”
相柳听她说的霸道，觉得玟小六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特别可爱，轻笑点头，十分宠溺的顺着她。
喝完药，小六乖乖去泡温泉了。
相柳坐在外间的案前，随手摆弄着案上的酒具，心里细细品味着“丈夫”这两个字，慢慢的嘴角牵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