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泡了个澡，又生龙活虎起来，她拉着相柳风风火火的下了楼，冲出了歌舞坊。
这座歌舞坊位于郅邑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四通八达，相邻皆是涂山家的珠宝首饰铺子，脂粉铺子，还有一些茶楼酒楼，可谓烧钱一条街。
小六对这些不感兴趣，出了这条街，一连穿过了几个巷子，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
走着走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脚步越走越慢，最后站在一个小巷子口，迷茫了。
“真奇怪，我记得就是在这里呀，怎么找不见了？”
相柳看她一直在原地转圈，笑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小六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找一个百黎族老人开的馆子，他做的驴肉很好吃。但这一下雪，到处白茫茫的，我找不见路了。”
相柳朝她头上揉了一把，把兔毛围脖摘下来，围在她的脖子里，拉过她的手往回走，“你走过了，驴肉馆在哪儿！”
小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兴奋了，“对对，就是那儿——你怎么知道的？”
小六明知故问，就想看相柳怎么狡辩。
相柳温热的大手包裹着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垂眸戏谑道：“你刚刚光在那一处，就来回跑了三次，我想看不见都不行。”
小六气恼，怒瞪他。
相柳立刻补了一句：“谁让我有九个脑袋，记事情总要快一些。”
可能是太早，天太冷，也可能是太偏僻了，这会儿驴肉馆还没有人。小六一进来就拉着相柳蹲在小火炉旁边烤火取暖。
老板是个上了些年岁的独臂老人，打二人一进来，他就跟相柳不动声色的点头打了个招呼。
“二位要多少肉？要不要酒？”
小六笑着回道：“先上二斤，再来一壶酒，如果可以的话，把你煮的清粥也分两碗。”
老板痛快的应了。
驴肉是早就卤煮好的，粥也是现成的，没一会儿就都上桌了。
小六夹了一块驴肉，先喂给相柳，相柳笑着接了。
“好吃吧。”
相柳点头，见小六伸手去拿桌上的酒，一把给她摁住了，把清粥推在她面前。
“你喝粥，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喝点粥对身体好。”
小六：“……”
“吃驴肉不喝酒，没滋味。”
“喜欢吃下次再来，今日便喝清粥吧。乖，听话。”
那独臂老人坐在角落，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不时低头喝几口清粥。
布帘掀动，有两个人影晃了进来。
“老头，来二斤驴肉，再把这两壶酒热了。不是我不照顾你的生意，你这里的酒忒难喝。”
小六朝着门口望去，抬头的一瞬又迅速低了头，默默地舀着碗里的粥，一声不吭的喝着。
相柳察觉出了她的古怪，向刚刚进来的二人望去。
一男子长相十分出众，双眸清澈，有微微的笑意，宽袍广袖，玉冠束发，犹如一株绿竹，举止投足间尽显儒雅从容。
另一男子面容刚毅，一身衣袍颇为讲究，原本也不差，但有了对比，一下子显得暗淡了几分，也粗鄙了几分。
涂山璟，离戎昶。
小六见相柳盯着那二人看，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别看了。
涂山璟，离戎昶二人进来后，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四周，便坐下来谈事去了。
离戎昶问：“我看你自从接任族长之后忙的都顾不上来我这里了。太夫人怎么样了？”
涂山璟微笑，“用过防风家送来的那些丹药，已经好了很多。”
离戎昶大笑：“你这岳家不错，不计较你婚期延后三年，还送这等名贵丹丸给太夫人。我看你以后再都不好再找借口推后婚期喽。”
ot毒杀你哥哥的凶杀找到了吗？”
涂山璟摇头，“没有。”
离戎昶哼了一声：“要我说你也别找了，篌这些年暗地里使了多少绊子给你，你也是能忍，我看若不是这次突然有人出手，为了族长的位子，迟早有一天他会对你下手。”
涂山璟叹气：“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在意那个位置。他想要拿去便好。”
离戎昶：“你是不在意，可太夫人跟族中的长老会同意？我看这样就挺好，他死了，也省得你们以后兄弟相残。ot
他“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位义士，等那天遇见了，我必定请他浮一大白。”
涂山璟：“别这么说，他毕竟是我哥哥。不说这个了，你最近……”
小六低垂着眉眼，听着二人从涂山篌渐渐谈到了地下赌场，将一碗清粥喝了个干净。
相柳看她只喝粥，又把驴肉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和的道：“吃点肉。”
饭吃完了，相柳去付钱，小六坐在凳子上发呆。
独臂老头悄悄瞅着小六，笑着问相柳：“什么时候娶媳妇儿了？”
相柳微笑，“她的父亲也是百黎族人。”
老头一惊，目光认真的注视在小六脸上，喃喃道：“难怪觉得面善，那一双眼睛……”
联想到小六昨晚酒醉后的呓语，相柳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你见过那双眼睛？”
老头皱着眉头思索一阵，然后又摇了摇头，“不应该呀。”
离戎昶伸着脖子，不满的大叫：“老头，酒呢，温好了没？干吃肉你是想噎死我吗？”
老头应了一声赶紧去忙了。
这一顿小六明显没吃出个滋味，相柳特意给她打包带了一份，牵着她出了驴肉馆。
雪已经不下了，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小六又成了那个活泼多话的小媳妇，绕着相柳说个不停。
相柳始终微笑的听着，看向小六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探究不安。
申时，毛球载着二人向清水镇飞去。
戌时末，白雕停在了西河岸上。
小六勾着相柳的手，满眼都是不舍。
“等到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我们就去百黎，好不好？”
相柳笑着答：“好！”
小六扑进相柳的怀里，抱着他的腰不想撒开，幽幽道：“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相柳回抱她，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眼神锐利的盯着某个方向，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有人在暗中窥视着我们，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我会看着你进去之后再离开。”
小六一惊，温柔缱绻瞬间被一层鸡皮疙瘩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