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且温情的面容陷入了一片讶然。
[杨戬]开始痛恨自己极好的视力，能够目视黑夜当中的许多东西。
他看见她那骤起的风云又迅速的平息来，就像是……
就像是她天生应该供养他们，应该为他们还债，要用自己最为柔软，也是最为坚不可摧的一面对着他们。
她已经给出了许多，她已经教得他们许多，十几年来她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用自己的血泪或者汗水让他们长大。
可她越是这样，杨戬就越是要用虚无缥缈的恨意来标切自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是平等的。
而不是他依旧是那个任性的孩童。
那股情绪忍了又忍，尽数的在现在再次冒头，他死死箍着她肩头的手还没有放开，和他高大的身形比起来，她实在娇小，娇小得就像是一叶扁舟，随时随地会随着水波远去。
他眼里的神色变了，他咬着牙齿，他红着眼眶，他颤抖着，他的灵魂被一分为二。
[杨戬]让杨戬感同身受。
杨戬也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挖髓掏骨一样的疼痛，死死的锤击在心头。
最为多情的也最是无情。
“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一刻两个杨戬合二为一，他们隐忍的质问着她，“你为什么不反对？你回答我？难道你还没有受够吗？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付出那么多？”
他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她似乎被吓到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她不理解，也不了解他到底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到后面杨戬的尾音已经弱了下来，有些颓丧似的又像是十几年前那个少年已经垂着高高的头，埋在她的肩头。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能搂抱住他，用娇小单薄的身体给他们遮风挡雨，现在轮到杨戬给她遮风挡雨了。
关于爱和感情的探索，人一直没有停止过。
明晰世事，有着强劲的身手，却也算不上强者。
那颗心，那个灵魂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他脆弱得像是一只纸老虎，所有的城府心计和伪装在她面前轰然倒塌。
他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他也贪心，杨婵也贪心，得到了一点，又想让她永永远远的留在他们的身边，要将她吞吃掉，把骨头嚼碎，把血肉吃掉，把她完全放到肚子里，直到她完完全全没有办法逃离。
这种想法冒了个头，便是抑制不住。
杨戬注意到[杨戬]的眼神原先漆黑得不见光一样，现在却陡然冒出了一簇幽寒如同苍星一样的光，尽数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密密织就那些网，把她完完全全的网在一起。
杨戬并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顺理成章，同样的想法好像也让他觉得有些愉快。
“这么多年我也把你们当成了弟弟妹妹。”云月儿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她还只是弯起了好看的眉眼，觉得孩子大了，而且又是在这样的外部环境，担心也是正常的。
而且杨戬和相柳不一样，相柳那时候不需要不断的逃命，他像条宅蛇，那些感情要溢出来一样。
而杨戬为了规劝自己，要溢出来的也只有恨。
他隐藏得很好，所以云月儿对他已经变质的感情一无所知。
“对你们好是正常的吗？况且你们也关心我啊，以后等你们拜师学艺完，不也还是能够回到灌江口吗？我就在那里等你们……”云月儿还觉得他是长大了，如果直接让她留下，那种别扭的性格是不会说出来的。
去你的弟弟妹妹。
[杨戬]深深的看着她，“我不是你的弟弟！我也不要当弟弟，为什么你给了我一点，又不给完我所有？！”
他不曾放开过她，死死的拉着箍着拽着摁着，要把她溶入骨血一样，就像是前面两棵扭曲盘虬的树，在很小的时候就纠缠在一起，然后现在长成了滔天的巨树，也再没分开过。
“你为什么不肯好好看看我？”
“我已经长成了大哥的样子！我也能和大哥一样了……”
云月儿感觉自己被箍得有点疼，反射性的推拒了一下，“你先放开我。”
“不放！”[杨戬]依旧是那样的动作，只是力度送了一些，手还死死的摁在她的脊背上，低吼着，带着沙哑的颤抖，“我能够像大哥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