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看我做什么?”
吴老爷子面无表情道:“这绺子说的有些道理,黄粱城乃褚三爷地盘,我本想给褚三爷一个面子,使点银子不动干戈等到城门开。
“不想现在的年轻人,如此不讲武德。”
听闻褚三爷,李舒来微微抬头。
“师爷,要不我们去找褚三爷盘盘道?”
吴老爷子想了想,摇头道:“三爷的人情轻易要不得,为这点小事不值当。
“占井之人欺人太甚,往日咱按兵不动,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可现在看,这城门打开根本遥遥无期……”
这几日有好几拨人想要强冲,或是打洞出城,却没一个成功的。
城门前的血垢累了厚厚一层,黄粱城内,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李舒来看着先前要跟金瞎子一起出城的耄耋老人,此时靠在墙上早已出气多,进气少了。
怪庙内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臭气,虽还能忍受,但所有人已濒临疯颠边缘。
这几日稍有不慎,就会打得不可开交,地上到处都是暗褐色的血迹。
就连好脾气的金瞎子,今早也开始逮谁骂谁,骂天骂地,没个停歇。
李舒来知道,这群人绷着的这根弦儿,已临崩断边缘。
果然,吴老爷子话音刚落,就有人砰一声站了出来:“狗日的,老子忍不了了,吴老爷子,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去将那占井的狗贼屠了算了。”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毛陈江。
往日惯常龟缩在后的人,今日却把手中大刀舞得哗哗作响。
“既然毛兄弟发话了,那老夫就承下……”
“老匹夫,就你长了一张嘴?光会说不会做,你推诿个屁的责任。”
小蓁挠着头,从地上一跃而上,翻身跳到神台上:“都他娘的别推了,今儿你们姑奶奶带队,干翻那群不做人事的王八犊子。”
说完,小蓁抄起一根长棍,怒气冲冲往外走。
“臭丫头……”
吴老爷子的徒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拦下:“荣门最是护短,得罪不起,由她去,她翻不起什么风浪。”
“我们也去看看。”
李舒来对金瞎子道:“今日怕会有场好戏。”
对这些人而言,能否将井重新抢回,已不是目的,今日外出不过宣泄而已。
金瞎子向屋内看去,就见人群三三两两站起,义愤填膺向外去。
“走,咱们也凑凑这个热闹。”
众人浩浩荡荡走到井边,两日未来,井上竟被人盖了一个硕大木屋,上面一把纯铜大锁将小屋锁得死死的。
小蓁见了,厉呵一声:“给姑奶奶砸了!狗日的王八羔子,撒泡尿你就想占井,你想属狗,还得问过你姑奶奶同不同意!”
吴老爷子想与人谈上几句,未想小蓁一棍子已打到铜锁上。
砰一声,木棍折断,断棍飞崩出去,尖锐木刺划过一人面庞,露出点点血迹。
金瞎子见状哎呦一声:“出师未捷先见血,不是个好兆头!”
李舒来也不在意,抱着手臂站在后方看热闹。
大战一触即发,占井的人冷眼道:“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咱家老爷不是寻常人,你们想强占咱家老爷的东西,仔细丢了小命。”
“我管你家老爷是谁,给我打。”
小蓁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攥着断裂一半,只剩尖锐木刺的长棍,对准了讲话之人的眼睛使劲戳去。
可她身形瘦小,还未等靠近,就被人一脚踹翻。
李舒来只见小蓁在空中凹着腰,一个鲤鱼打挺,竟生生安稳落地。
“哎呦,踢死你姑奶奶了。”
这一脚踢得不轻,小蓁哇一声哭了出来:“疼死姑奶奶了。”
“妹子你别上前了。”
见小蓁坐在地上疼得打滚儿,隐娘将人扶了起来。
李舒来见状上前一步,将三个女人护在身后,隐娘感激看他一眼。
占井的只有四五人在,他们人多,那后盖的木屋不多会儿就被拆得七零八落。
众人正要打水时,南边突然出现十几个身穿粗布短打的汉子。
为首之人大腹便便,滚圆的肚皮挺得老高,让人见之便想到脑满肠肥一词。
“都住手,这井是我高庄占的。”
高庄睥睨众人,一手扶着就要垂到膝盖的肚腩冷笑道:“这井啊,我占了,你们能拿我如何?”
“你凭啥占井?这井又不是你家的,你将井水占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高庄哈哈一笑:“我说这是我家的,它就是我家的,你们不忿,大可以去城主府击冤鼓。
“哦,我忘了,你们这一群江湖臭虫,怕是不敢走到城主府前吧?”
说完这句,高庄作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十四啊,最近城主交给爷什么任务来着?瞧你家爷这记性。”
高庄身后一人点头哈腰道:“城主让爷抓杀害老城主的凶手呢,爷,小的可听说了,这些混江湖的三教九流,最是穷凶极恶,好些身上都背着人命呢。
“也不知这群人里头,有没有杀害老城主的凶手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白了脸。
“将那长弓拿出来,让爷瞧瞧谁动了,谁动谁就是凶手。”
身旁人递来一支长弓,高庄作势要拉。
可惜他手脚无力,使个大劲只颤巍巍拉出两指宽。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这人是谁了。”
隐娘讶然:“高庄好像是高乳娘的哥哥……”
世人皆知孟钰不仅癫狂,更有些病态癖好,与自己乳娘的关系也不一般。
而高庄本是高乳娘远房表兄,前些年在城主府求了个清客名头,一直狐假虎威、在城里欺男霸女、作威作福。
别人不好说,若高庄就地杀人,还真没人能拿他如何。
小蓁不知什么高庄矮庄,见对方如此嚣张,忍不住嗷一嗓子:“你个荤油罐子成精,又矮又挫,拉尿都费劲的东西,你还拉弓,我呸。
“借你两把子力气,你能拉开吗?”
“十四……”
这开和四两音齐发,还不等小蓁回神,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闪,电光火石间,李舒来想不得太多,只能伸出手臂去挡。
他本已做好准备,却见一道身影侧飞而来,挡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