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的城外树林中，一鬼二人一蹲两站，达成了一种诡异地和谐。
“疼……呜呜呜呜呜呜好疼……”夺舍之魂呜呜嘤嘤地蹲在地上抹眼泪。
季鹤升一脸耐心地蹲在地上，苏禔渊抱剑站在她身后，不过他透蓝色的眼睛表示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女鬼脚下是一圈法阵和几块涤冰水晶盐，这种专门封印用的术法给女鬼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哪里疼？”季鹤升温和地问着，少女魂魄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摸了摸脑袋：“我脖子疼……”
季鹤升：“……”你脖子疼摸脑袋干什么？
少女长五官普通，淳朴的圆脸蛋有点像华天楼的琵琶女，杏眼上是一双略浓的眉毛，平白添了点英气。
“你今年几岁啦？”季鹤升语气依旧温和。
“十八岁啦，还没嫁人。”少女害羞一笑。
季鹤升想起凡界女子皆是十五婚嫁，咽下口中即将脱口而出的惊讶，继续问：“现在你打算干什么呀？”
“回葭泷的饼儿村，翠翠要回家看望弟弟。”少女好似忘记了疼痛，本来灵魂就是不会疼痛的。
少女欣喜地摸了摸自己编成麻花辫并盘起来的头发，腼腆道：“我已经攒了很多钱了，回家以后就可以给弟弟治病啦，头发是夫人帮我盘的，盘起来后确实爽利了不少呐！”
季鹤升和苏禔渊沉默了，少女依旧喋喋不休：“夫人真的很照顾我啊，她时不时会给我吃好吃的糕点，有时候还会亲手帮我修补衣服，她可是大夫人唉？怎么能帮我一个下人绣衣服呢！”
“大夫人经常供奉六出神女，经常念叨着什么因果报应，有时候还会让我去擦洗神女像，六出神女真好看啊，但翠翠觉得大夫人更好看……”
“要不是还有个病重的弟弟，我真想永远留在大夫人身边，大夫人竟然还派医师去饼儿村医治我弟弟，我收到弟弟病痊愈的信时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去看一眼……”
“大夫人真是个好人啊……”
“啊，不知不觉说了那么多，不知二位道长是不是嫌我烦了？”少女捂住嘴，杏眼瞪眼。
苏禔渊低哑开口：“没有。”
季鹤升则是轻声：“赵婞？”
名为赵婞的女鬼开心道：“唉？道长知道我名字呀？哎呀道长，其实我一直觉得我是不是鬼打墙了，我怎么走都出不这片树林，白天树林歇脚的商人太多了，我是逃出来的，只能混在人群白天躲进城里，晚上才能有时间找出去的路。”
“可是我在这里走了半个月……怎么就是走不出去呢？好累啊，我好累……”赵婞又哭了起来，她又开始念叨脖子疼，发疯地抓挠自己的脖子脸颊和头发。
月光透过树叶照进来，把三个人沐在其中，地上却只有两个人的影子，季鹤升起身：“如果赵婞的魂魄在这里，那么焦府的问题肯定不是赵婞的恶魂在作祟。”
“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困在了贡阳城，就连黑白无常都没办法把她带走，那个东西十有八九就在焦府。”苏禔渊眼中的冰蓝流光少褪，似乎对赵婞很同情。
“桃花梦中相送，哈哈哈……深恐旧忆浓重。问他年何嫁，眸底连连波动。翠冷，翠冷，应是广寒心中……”赵婞忽然状若癫狂地哼唱这首如梦令。
季鹤升听着这首《如梦令桃翠鸟》，她问赵婞：“你乳名叫翠翠？”
赵婞懵懂点头。
“你弟弟叫赵鑫？”
赵婞继续点头。
苏禔渊开口：“你吟诵的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赵婞痴笑一声，刚刚的一派痴傻荡然无存，她眉眼柔和，像夺舍琵琶女时般“咯咯”笑着，用平日里干粗活的手指勾着刚刚发疯揉乱垂下的一缕发丝，她吐出的三个字仿佛朵朵桃花：“寸，桃，英。”
……
齐栀岸左思右想，还是带着玖祀来到了华天酒楼，二人点了几道菜，打听到了琵琶女的花名，要点她来弹唱。
“这……不好吧？”侍女有些为难：“桃桃她脸还没好，不便见客。”
“加钱。”齐栀岸敲了一下桌子，玖祀看着茶杯中的震纹，抿了抿唇，拿出了钱袋放在桌子上。
沉重的声音让侍女眼睛一亮，她微笑着离开了，不一会儿戴着帷帽的桃桃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用琵琶挡着脸。
桃桃唯唯诺诺地坐在凳子上，开始弹琵琶，弦音清澈动人，齐栀岸摸了摸筷子，夹了一块拍黄瓜：“问你点事儿。”
弦音颤抖了一下，桃桃仓皇停手。
“继续弹你的琵琶。”齐栀岸大气挥手，丢了一片金叶子在桃桃怀中，反正花的是顾佑那个土豪的钱。
桃桃把金叶子揣进袖子里，深吸了几口气，一边拨弦一边柔声问：“客人想要问什么，桃桃都会回答的。”
“你上次唱的《如梦令桃翠鸟》是何人所作？”齐栀岸开门见山。
“是隔壁仙子楼的桃絮。”
“为何焦易滨听到这首词会失态？”齐栀岸追问。
“这……桃桃也不知道，桃桃只知道仙子楼头牌桃絮大约在七天前把此诗贴在了城门口，因为彼时桃絮已经失踪五年了，所以有些轰动贡阳。”桃桃手很稳，说着话根本不影响弹琴。
“五年了，不过署名是桃絮，为何如此笃定是本人？”玖祀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客人第一次来贡阳自然不知，桃絮写得一手好字，字如其人般美艳，甚至有文人说此字观之销魂蚀骨，如东皇一梦。”
齐栀岸沉默地吃了几口菜，完全想不到桃絮能和焦易滨有啥关联，就在她苦恼时玖祀开口：“报平安。”她才停止钻牛角尖，拿起禁步发讯息。
报完平安后再也问不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齐栀岸让侍女把桌子上几乎没动过的菜打包，走过桃桃时又给她一片金叶子：“封口。”
桃桃喜笑颜开，隔着帷帽看得不太真切。齐栀岸带着玖祀马不停蹄地找到仙子楼，二人对视一眼后，齐栀岸迈开腿就要过去，却被玖祀拉住了袖子。
“你……你一个女孩子……”玖祀攥着她的袖子，白面红彤彤。
“女孩子怎么了？”齐栀岸满脑门问号。
“女孩子，不好进这种地方。”玖祀憋出这一句。
“你好进呗？”齐栀岸不满嘟唇。
“我也不好进……我守男德。”玖祀认真。
突然齐栀岸冲仙子楼门口努努唇：“那是谁？”
叶双珠和顾佑二人大摇大摆地勾肩搭背走了进去，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俩猖狂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兄！自由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兄！我请客！别客气！”
齐栀岸：“……”
玖祀：“……”
齐栀岸：“我要向季师姐告他俩的状。”
玖祀：“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