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了却一桩心事,心满意足的又看了好一会儿身畔的大长公主,
众人望着皇后苍白又欢喜的模样,心酸不已,
皆静静的守候着刘皇后,舍不得移开一分一毫的视线……
半晌之后,刘皇后吩咐司琴把明珠好生抱起来,
去给一旁跪着不动,只默默流泪的刘世子看一看,
“快把你脸上的眼泪擦一擦,别吓着你的外甥女。”
刘湛闻言赶紧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两下,四肢僵硬的接过司琴手中的小娃娃,
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伤着怀里的小小的人儿,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小小的一团,心中满是欢喜和感动,
但只要一想到是他长姐豁出命换来的,心中又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片刻之后,司琴抱回了大长公主又轻柔的放回了皇后的床榻之上,
“起来吧,坐那儿,本宫有话同你说。”
刘湛依言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眼中仍含泪水,
“长姐……皇后娘娘……呜呜呜……”
堂堂七尺男儿此刻悲痛欲绝的涕泪横流,心头道不尽的悲伤和不舍……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别嚎了,能生下明珠,本宫很高兴。
我可以去陪母亲了,母亲该是想极了我呢……日后我会和母亲一道在天上看着你……
花开花落自有时,你也不必总是伤怀,明白吗?”
刘湛点点头,哽咽道,“是……臣弟知道了。”
皇后微微一笑,又仔细端详着刘世子,似是想要好生记住她这亲弟弟的模样,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长姐担心。”
刘世子用力点头,“臣弟会的。”
皇后看着眼前的亲弟弟,心中充满了不舍,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你是明珠的亲舅舅,替我多看看明珠,看着明珠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本宫走了,你要支应起刘家的门户,莫要再让陛下为刘家费心……”
李雪一直在内殿静静的陪着刘皇后,
听着她对家人的嘱托和对未来的期望,心中充满了感慨与惋惜……
最后刘皇后是靠在皇帝的怀中,牵着明珠公主的小手儿,含笑离开的。
夜间还吩咐太医院熬了一碗参汤喝下,硬是撑到公主诞辰之后的一日凌晨才离开。
皇后的慈母之心,实在不愿意她的女儿,日后因生母祭日而无法过生辰……
刘皇后的薨逝给整个皇宫带来了沉重的悲痛,宫廷之中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皇帝为了纪念这位心爱的发妻,下令举行盛大的葬礼,并追封她为孝元皇后。
太后伤痛欲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发生在任何一个老年人身上都受不了,
大夏朝最尊贵的老太太哀痛至极,却也没忘了派身边最得力的竹溪姑姑,
后宫女官第一人前去亲自操办皇后的葬礼……
暗卫查清了真相,惊了皇后的胎,导致皇后早产的宫女是景仁宫王贤妃的手笔之后,
对这些后宫之中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害人性命的毒计深恶痛绝的皇帝即刻下旨,
贤妃谋害皇嗣,贬为庶人,赐自尽,
王氏一族教女无方,夷三族。
整个宫廷都沉浸在哀悼之中,后宫众人换上了丧服为皇后哭灵,
同样都是女子,尊贵如皇后也闯不过生子那一关,她们哭不尽内心的惶恐与无奈……
中宫皇后和贤妃的突然离世,一位正妻,一位正妃,两个高位后妃的性命说没就没了,
也让众人纷纷惊醒,她们身处的是一个如何吃人的地方……
未来的日子,在众人声嘶力竭的哭声中,更显得诡谲莫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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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公府,
国公夫人见刘湛被宫里来的人救走,就知道自己这番棋差一招,大势已去了。
本就惹了太后和皇上的厌弃,如今这等大逆不道的毒害又事发了……
她再继续活着,也只会害了两个孩儿的前程,人死债才能消……
想到这里,沉默良久的杨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似是绝望又似轻松的缓缓站起身,上前扶起她的奶娘笑着说道,
“奶娘,陪我在府里走走吧。”
奶娘苍老的脸庞上都是平静的爱意,
“好,老奴陪着姑娘。”
杨氏轻声笑了笑,挽着奶娘的臂弯,如同儿时挽着奶娘的臂弯走街串巷时一般,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杨氏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默默地在府中闲庭信步着,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心中充满了感慨。
颇有兴致的打量了一圈府中的景致之后,国公夫人主仆俩又回到了自己的主院卧房中,
换上了最喜欢的一件衣裳,这件衣裳还是杨氏在闺中时所制,
布料是国公府定下杨氏为继室之后,第一次送给杨氏的礼物中的料子,
那段时间是杨氏最快乐的日子,这件衣裳也是杨氏自己亲手所做,
一针一线,满满的都是待嫁少女美好的情愫。
国公夫人换上了最喜欢的衣裳,又坐在梳妆台前细心打扮着,给自己上妆,
奶娘则温柔的上前,为杨氏梳着头发,就如同杨氏出嫁那日一般。
收拾妥当的国公夫人,对着镜子欣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杨氏拉着奶娘的手,一同走到床榻之上坐下,
她拿起枕边的物件和奶娘倾诉着,眼中满是怀念,
“奶娘你看,这是婉容四岁时会写的第一个‘娘’字,
婉容这孩子打小就要强,什么都要和她长姐学,
我心里明白,她这么努力,无非是想让我脸上有光。
我这闺女自小就懂事,就是那脾气也不知随了谁,倔驴似的……”
杨氏温言细语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奶娘坐在一旁柔和的倾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
“还有这个,”杨氏接着说,
“这是杰儿三岁的时候,头一回跟着他爹去庄子上,特意给我捡回来的石头,
还非说这是天下最漂亮的石头,一定要送给我。
奶娘,你瞧瞧,这块石头到底哪里好看了?”
杨氏嘴里虽然念叨着,可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块小石头,眼神里充满了珍爱之情。
杨氏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巧的荷包来,
“这是婉儿六岁时第一次送我荷包,奶娘你看看这孩子歪七扭八的针脚……
这是湛儿三岁时送我的竹编小球,那孩子啊那会子每天都要和下人玩一会蹴鞠,
小小的人儿颠颠的追着球跑,那小模样真是自在极了……
那时候啊,他们俩都喊我母亲……
奶娘啊,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奶娘轻轻拍了拍杨氏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姑娘没错,错的是这世道。”
杨氏闻言,眼里满是对奶娘的感激和依恋,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成王败寇罢了,只是连累了奶娘,我心里难受……”
奶娘心疼地擦去杨氏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道:
“姑娘说的什么话,老奴这辈子无儿无女,看着姑娘长大,
一世荣辱,一颗真心都在姑娘这儿,
为了姑娘做任何事,老奴自是心甘情愿。”
杨氏依偎在奶娘的怀中半晌后,拿起一枚同心结端详了好一会儿,
兰因絮果,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随后,杨氏毫不犹豫的喝下了事先准备好的毒药,
平静的躺在卧榻之上,双手握着同心结,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就没了声息……
“好姑娘,别怕,老奴这就来陪你了……”
奶娘温柔的整理好国公夫人的发丝,又用洁白的手帕轻轻擦去国公夫人嘴角的血渍,
慢慢坐在床榻边的脚榻之上,拿起剩下的毒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