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掌柜谈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掌柜亲自给他们安排了夕食和舒适的客房。
程禾俩人对坐吃饭,程川没胃口,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那连讳护短,报复心强,他们很危。
程禾如何不知道他心里的压力,咽下最后一口黍米粥,放下筷子,平静道:“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我们手中还有五十颗青玉钱,公帐上还有十颗,扈昌手里大概只剩不到二十颗了,子汀不清楚。”
修路盖房的钱是三方一起出的,各出了七十颗青玉钱。
子汀作为顶尖的灵药师,积蓄颇丰,程川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有多少钱
“算上子汀有一百颗青玉钱,她都愿意拿出来,这些钱,挂一个刺杀五境大修的任务应当还是不太够,雇一个五境修灵者去咱们山头肯定也不够。”程禾道。
主要是游蛟境的修灵者实在稀少,就算有钱,一时半会儿也请不到。
程川之前倒是见过?琈脚店的幕后东家,但那位早就离开了,而且完全不缺钱。
程川沉默片刻,额角隐有青筋跳动,却还是道:“是我当时冲动了,他们即已认输,放走就是。”
“我觉得,当时就那么放走他们,他们还会来的,下次可能会来两个四境,咱们一样应对不了。遭到霸凌是要反抗的。”程禾认真道。
程川嘴角扬了扬,知道程禾话有宽慰之意。
窗外又零星下起了小雪,程禾托腮看了片刻,喃喃道:
“哥,你说,那个连宗主派人找我们麻烦,是出于自认为是翠微山霸主的霸道,还是因为对我们和神裔关系太近而感到厌恶和恐慌?”
程川道:“两者都有,听掌柜描述,后者可能要多一些。”
“现在至少晚上八点了吧,我师父那边没有来信,就是说那连讳没有立刻去报复。他对我们和神裔的关系感到厌恶,但也恐慌,这就是机会啊。”程禾直起身看着程川:“我觉得我们可以跟那连讳见一面,谈一谈。”
程川愕然。
灯火如豆,一室昏昏,两个人凑在桌前,就这一大胆提议来回论辩。
最终程禾赢了,两人决定最后努力一把,在鱼死网破之前,至少开诚布公,把双方的诉求谈一谈。
当晚商定了此事细节,又与山上的扈昌几人通了气,程禾程川各自回房休息。
程禾洗漱后照例在床上打坐修行一个时辰。
破境到现在不过是一个白天,几番折腾,她心绪紧绷,白日那一个时辰修行效果不好,一直没办法沉下心来内视丹田。
丹田之中灵元光芒强盛了许多,七条灵簇有粗有细,但都光鲜活跃,如七色小鱼,围绕灵元欢快游曳。
程禾开启阵法,清晰地感受到天地之间的寒气,甚至能察觉远方乌云中水汽凝聚。
今晚还会下雪。
她还对所在空间的生命气息有所感应,能察觉到冻土之下蛰伏有冬眠的蛇虫,能感觉到灶屋里的猫,隔壁墙洞里整整一窝的老鼠。
神念缓缓外放,程禾试图去搜寻院子外的生灵,但是脑中忽然响起微弱的……哨声。
好似是哨声,一声,两声……一直响了十声,一声更比一声响,一声更比一声尖锐刺魂!
灶房里的猫嘶声“喵”了一声,在屋里窜了两圈,乍着毛跑了。
程禾捂住心口,感觉到心脏咚咚乱跳。
什么东西?哪里来的哨声?怎么听了让人这么难受?
程禾穿上鞋敲响隔壁的门,问程川:“哥你听到哨声了吗?”
程川也在修炼,闻言一怔:“什么哨声?”
“你没听见?那么响,比我高中上课铃都闹心,你都没听见?”
“没有。”程川神色有些凝重了:“你不会灵力走岔,产生幻觉了吧。”
修行时灵力走岔,轻则神台有损,幻视幻听,重则损伤经脉脏腑,甚至走火入魔,变得痴傻伤残。
这可不是小事。
程禾皱眉,她觉得不是灵力走岔啊,她丹田经脉都好着呢,灵力运行毫无窒碍。
“也许是昨天雪里打坐一夜,今天又折腾,累着了,我回去睡一觉再看。”程禾道,她也只能这样解释那哨声来源。
程川严肃道:“如果明早没有好转,你回山上,让子汀给你看看。”
程禾答应,回房蒙起被子,冥想入睡。
夜里的雪果然未停,砥砺峰上,弯弯披上厚绒斗篷,挑着灯去给程禾屋里的炉子添碳。
这铜炉是程禾自己设计的,炭火燃烧起来,屋中不会有多少烟气,但是温暖异常。
小黑最喜欢窝在这个火炉边上,所以即便程禾不在,弯弯也会把炉子烧热。
今晚的小黑却有些不对劲,弯弯添完碳刚要走,却见小黑耳朵动了动,不知是听到什么动静,整只兽弹跳起来,浑身黑毛炸起,碧绿瞳仁在黑夜里竖成了针尖。
弯弯吓了一跳,手上的油灯差点打翻,她往后退到门边,试探道:“小…小黑?”
小黑呲出一口尖利牙齿,吼了一声,似乎要扑到弯弯身上,但下一刻却又顿住。
它焦躁地原地转了一圈,爪子弹出又缩回。
弯弯真吓到了,她跑出门外,正要叫起师父,却见小黑跟着窜出屋子,跳上房顶,消失在雪夜之中。
弯弯怔怔片刻,回过神后来赶忙去找师父,禀报此事。
脚店之中,程禾虽然顺利睡着,但是睡得很不安稳,梦境纷乱,多有血腥。
第二日晨起,程禾便收到了山中的讯息。
小黑昨晚有些不对劲,跑进了山林中,半宿都没回来。
程禾皱起眉头,又很快舒展。
小黑在山上是完全自由的,时常自己钻进山林好几日,或捕猎或玩耍,有时玩疯了,若非程禾吹哨召唤,都不肯回来。
它一个上古异兽,在山中肯定没有危险,只是那个“不对劲”之处,程禾想着,还是该在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