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苍没有答月旌的话。
程禾明白了。
今天这次觐见，其实是雇佣兵招募现场。
那几个修灵者大佬，是来面试的。
她看向座上三人，还有身旁三人的神情。
他们都很平静，都知道要发生什么。
滢国，马上就要内战了。
在外城听到的传言应当属实，晙国内乱，大约无暇南进，而女王正要趁此机会肃清姒氏那颗毒瘤。
非常之时采用非常之法，任用非常之人。
女王和她的近臣团队打算启用修灵者，魄力非同一般。
这对于修灵者们来说，是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好机会吗？
旁边这三位，是抱着什么样的期望来此应聘的？
她正想着，座上月旌道：“既然什么都没有，她有什么资格觐见王上？虎贲卫，将那女子扔出去！”
月滢赶忙道：“阿旌且慢！是我让阿苍将人带来的。”
月旌看向月滢时神色立刻柔软，目光立刻温柔，他疑惑道：“你认识她？”
月滢道：“她找到了盐矿。”
月旌一惊。
另外三个修灵者大佬也惊奇不已。
他们都能感知到这小姑娘修为低微，不清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竟然是因为找到了盐矿。
近日盐价降低难道是这那小姑娘的功劳吗？
月旌昨日才从边境军中返回，听说了盐患缓解之事，但是只知盐矿是泰地那边找到的。
月滢道：“她还找到了铁矿，你之前称赞不已，说是能在战场上派上大用的铁剑，便是她带着工匠做出来的。”
月旌更惊了，看向程禾，不敢置信：“是她做的？这么年轻？”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虽说气度出众，神情看着也沉稳，但是实在太年轻了。
月滢也好奇问程禾：“盐铁真的都是你找到的？你怎么想到铸铁法子的？还有那酒，你怎么能酿出那么清澈的酒液？”
对于这样的问题，程禾心中早有准备：“回王上，回王夫，民女生长在山野之中，早年曾经遇过奇人，他游历四方，见多识广，有很多新奇的主意，比如说跟着山里的动物会找到石头中的盐，比如用蒸出的气收集清酒等等。
民女自小也是个好奇心重的人，爱倒腾些新奇的东西，听了那奇人的主意，便去试着实现，有些能成，有些不成，成的就是王上看到的这些了，不成的有很多，数不过来。”
程禾语声清脆，讲述不急不缓，自有一股让人相信的力量。
月滢不由问：“那个奇人在哪里？”
程禾语气遗憾：“他只是游历至此，待过半月就走了，民女已经记不起他的姓名和长相。”
“如此，倒是遗憾。”月滢轻叹。
月旌再次审视程禾，只觉观感已经完全不同。
他是王畿三位大军将之一，统领万余铁军。未来战起，他会领兵在最前线。
他最清楚铁剑铸造之法对接下来的大战的重要程度。
这小姑娘的价值与那三人不一样，甚至还在那三人之上。
她确实有资格觐见王上，是四人中最有资格的。
月旌的神色温和了不少，月滢察觉到他的变化，也借此重新地，仔细地打量起程禾。
相貌不丑，那股子气质很独特，仿佛天生地养，神情目光鲜活，但又莫名淡然超脱。
月滢恍惚了下，不由想起初见月苍的时候。
月苍是神裔，但因家中变故，其实是在山野间长大的。
初见时月苍刚从奴商手中逃脱，遍体鳞伤，像个脏兮兮的猴子，但身上自有一股自洽的，好奇的气场，让那时少见外人的月滢觉得很有趣。
想到这里，月滢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一些。
其实很少有女子能走到她跟前，还不自惭形秽。
寒地的姚窕算一个，很早之前来王都朝拜过的姒氏长公女，姒辰，也算一个。
月滢不喜欢她们。
于国有功无妨，因为那都是献给她的功，是奠基她王座的砖。
但是分担她的光芒，便让她从心底里觉得不舒服。
本来还备了赏赐，甚至备下了宴席，允许这些蛮修和她共用食撰，但是此时她又没什么兴致了，只尽量缓和了声音，对程禾道：
“你有大功，常仪大神也认可你的功劳，孤王不仅会给你国人的户籍，还许你大祭期间，可到大神宫偏宫的楼阁上观礼朝拜。”
程禾老老实实谢恩。
国人户籍是预料到了，至于观礼朝拜，能近距离看一场大热闹，也不错。
另外三位修灵者大佬，听到国人户籍，都侧目。
月滢看向那三人：“三位能来，孤王心中感怀。孤王对修灵者的态度始终如一。修灵者也是大滢的子民，是常仪大神的子民，凡安稳营生者，都会得到神灵赐福，得到孤王保护。”
三人嘴上都谦卑称赞，只头低着，目光不明。
月滢续道：“姒氏傲慢，对待修灵者的态度是非打即杀，另外两国也是如此，但是孤王不一样，告诉诸位一个小秘密吧。”
她的语气变得神秘又俏皮：“孤王身边这位大司徒，孤王最信任的重臣之一，就是一位修灵者。”
春令与白霜都是震惊，己州则神色如常，他显然已经知道此事了。
“他修灵了，却没有被剥夺神血，可见常仪大神是不厌憎修灵者的。常仪大神所喜之人物，便是孤王所喜之人物。”月滢郑重道。
她神情认真，语气严肃：“诸位若是能为接下来的战事出力，战功折算与神裔等同。孤王会下一道王令给大司马，让他在司勋一职下另设一个副职，专门统计修灵者的战功。这副职由大司徒亲自暂领。”
程禾只觉这位女王收买人心的本事真不简单。
阶下三人已经有些激动了，她听着都有点心动。
“战功可换取的赏赐，除了官职和军职之外，无有不可。”月滢道。
这一句极有力度，白霜抬头问道：“王上赎罪，民妇想问，战功薄上名字，是草民等自己的名字吗？草民等立下战功，保卫了城池村寨，是可以让那些城池村寨的人直接感念草民等人的吗？”
真是尖锐的问题。
不能有权，总得有名，有时候名就是权。
程禾看向月滢，很想知道这位的回答。
为了拉拢战力，你敢下多大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