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卫押来的三个人,有两个被绑到了高高竖起的木架之上,另一个被压跪在火堆的余烬上。
“今年的大祭,孤王要为常仪大神献上血祭品!”
月滢的声音也受那奇异场域的影响,传遍四方。
王畿所在之地已经禁绝活人生祭多年,祭祀中最血腥的场面也不过是宰杀牲畜。因而民众们见到被高高架起的两个人,都有些茫然。
有两位最善刑罚的神宫守祧以小小的剔骨刀在两人的胸口上割下第一刀。
细细的一道血线流下来,闷在白布中的惨叫如同闷雷。
这是第三次飨神。
也许这一次的祭品神灵很满意,空中的月亮越发硕大圆满了。
月滢没有看那两个受刑之人,而是走到跪在灰烬中的中年男子身前。
那男子只穿着一袭麻布袍,整个前胸后背插满细细的金针。
“这是东伯侯,姒泽,架上的两人是他的族人、他的下属。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因而他们就是今日血祭的祭品!”
四面一片哗然。
月旌手中拿着把大号的剔骨刀,抵在姒泽的喉咙上:“姒泽,在常仪大神面前,在桂树面前,你认罪吗?”
姒泽四十来岁的年纪,虽然受了几日牢狱之苦,但是依然可见容貌俊朗。
“认什么罪?本公应召来王都参礼,却被无故缉拿。王上不过是凭借个人好恶给封臣定罪罢了,与常仪大神有什么关系?常仪大神在上,姒氏无罪,我姒泽无罪!”
姒泽的呼喊显得委屈又愤懑,月旌面色一寒,手中刀划破了姒泽的脖颈肌肤: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
姒泽低低一笑:“今日就算你们月氏都死绝了,本公也不会死。”
他话音落下,远在偏宫的程禾脑中,又响起一声熟悉的,尖锐的哨声。
这次的哨声远比以往要刺耳,程禾捂住胸口,感觉心脏猛跳,简直要炸了。
程川扶住她:“怎么了?”
程禾道:“哨声!怕是会有异兽!”
四面先是安静了片刻,紧接着,王都外城东面的城墙传来一声巨响。
厚实高大的夯土城墙被撞开了,撞墙的是一只巨型白犀牛。
不止一只,是一群白犀牛撞进了城里,四面踩踏,引发一片惨叫与惊呼。
与此同时,天上飞来成群的大型猛禽,领头两只大的离谱的夜枭直冲祭台而去。
城中鸡鸭猫狗,蛇虫鼠蚁,皆有异动,一座喜迎节庆的城池顷刻间变得混乱。
月滢退到桂树荫下,被层层保护起来,她透过人群缝隙盯住姒泽:“真正的四象骨哨,果然在你手里!”
上古遗留的几件神器之中,四象骨哨现世最多,关于它的记载最多。
四象骨哨能够驾驭天下凡兽、异兽。
那几个控制异兽四处搞事的姒氏神裔,他们携带的哨子,只是四象骨哨的仿制品。
神器之威,竟然威胁一整座城池,连程禾所在的偏宫都有一只野猫蹿上来,试图挠程川一个大花脸。
它不挠程禾,因为程禾修为再进之后,身周对生灵友好的气息更加浓重,连混乱中的猫都有所察觉。
程川轻松将猫扔远,又踩死几条四脚蛇,眯眼看着祭台之上。
祭台上姒泽的笑容微滞,因为月滢并未惊慌。
这上面全是神裔,所有人都神相加身,是梦寐神女相。
乌云压顶一般的鸟群纷纷被催眠,落雨一般向下掉,转眼间那云就漏得只剩几片了。
月旌御空而起,几招之间斩杀一只异兽夜枭。
虎贲卫与守城军的调动前所未有的快,他们早就接到过命令,防备着异兽突袭。
白犀群被几位神宫守祧拦住,堵在城墙下大战。
犀牛庞大的身躯一座座倒下。
然而者胜利是短暂的,哨声还在响,一声接一声,高亢而凄厉。
另外三面城墙也遭到了撞击,一群跳跃能力惊人的灰狼涌进城池,大肆撕咬。
所有的守祧都被调动了,祭台上的神裔少了一半,内城中但凡有战斗能力的都在与野兽搏斗,外城的庶民们状况最为凄惨,虽有守城军虎贲卫,还是伤亡不少。
哨声可以一直响,神器又没有使用损耗,野外的动物无穷无尽,而神裔和兵卫们是有体力极限的。
如此下去,情势相当不利。
月滢冷着脸捏住玉牌,默语道:“太叔祖,察觉到持哨人的方位了吗?”
大神宫内宫主殿的地下,那面镜子所在的正上方,一位老得像是从千年前的棺材里爬出来的白须老人,缓慢地开口:“别急,我已经捕捉到他的大致位置了,呵,真是胆大,他就在内城,就在神宫里。”
与此同时,程禾对程川道:“我感觉,吹哨子的人好像就在附近。”
就在附近,但是附近没有别人了,只有一个守门的小奴隶。
程禾看向宫门的方向,哪里还有人?
她盘膝而坐,放出阵法,凝神感受。
一声哨音恰在此时响起在她脑海中,程禾忍住那股子撕裂灵魂的疼痛,神念在混乱的动物们身上跳跃,终于在此宫后院,幽深的竹林中找到那人的踪迹。
她刚刚睁眼,月旌已经御风降落到此地,看到程禾二人,愣了一下:
“怎么是你?”
难不成携带骨哨的人是程禾吗?
此时实在混乱,程禾反应了一下才想到月旌是来找吹哨人的,她赶忙一指:“后院竹林里,有个人藏着!”
月旌再次一怔,怎么程禾知道他是来找人的?
程禾见他疑惑,又是好笑,又着急道:“大王夫您倒是快点啊!再耽搁人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