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祭还有一日，晚间王宫夜宴，女王与远来的各地诸侯宴饮，席间有人提到不知踪迹的东伯侯，女王淡笑不语，叫阶下的虎贲卫将那些言辞闪烁，态度摇摆，立场模糊不清的侯爵当场拿下。
这一次的王宫之上，真的好像升起了十个月亮，只不过只闪烁了一瞬，很快消逝。
对于被缚的侯爵们，或打或杀，或威逼或利诱，都是早就议定的章程。
月苍一夜未归府，程禾也很晚才回。
这一回王宫觐见，她收获极大，因为认识了三位业内大佬。
四人从王宫出来后不约而同提出找个安静的食肆喝顿酒，程禾叫上了程川。
程禾兄妹的年纪和资质让三个大佬惊叹再惊叹，白霜当时就盯住程川，问他要不要拜师。
程川婉拒，白霜仍旧送了他一把用玄啸石打制的沉重长剑。
这是光寒宗宗门秘制炼器手法打造而成的灵武，能与认主之人心意相通，如飞剑般辅助攻击。
据白霜说，等剑与人之间的默契到达一定程度后，甚至可以御剑升空。
程禾和程川一对视，彼此都是惊讶和惊喜。
剑修的雏形！
难怪人家叫“光寒宗”，一剑光寒十四州啊！
只是说到自己宗门，白霜只是简单道：“人快死光了。”
她来此是为了借势再次壮大，并且复仇。
千翠宗的春令也对食酒感兴趣，当时席间上来一道烤鸡，春令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香料一拌，立刻鲜香四溢。
程禾当即就此世现有的香料作物这一话题，和春令聊了十个来回，甚至谈成一笔生意。
因为春令说到他所在的叠障山脉到处都是野甘蔗，那里地气湿热，甘蔗四季都在生长。
程禾当场付了定金，要长期订购甘蔗。
两方的距离因为这单生意拉近不少。
春令来此也半是不得已，他的宗门规模太大了，几座山头加起来将近五百人，虽然不都是修灵者，但也让当地的侯爵忌惮不已。
千翠宗不进则死。
作为真正的生意人，己州却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跟在泰泽城有过一面之缘的程川打了招呼。
说到为何来此，己州只道先人和月旌那一支王族旁支有旧，一直受其庇护，所以不得不回报。
程禾恍然，?琈脚店能开在各个城池，背后果然是有靠山的。
原来靠了王畿的军方大佬，厉害了。
大家都半遮半掩，但是上了同一条危船，即将驶入同一片激流，不可避免要报团取暖。
几人买了联络玉简互赠，又怕距离太远，玉简不能用，各自通报地址，约定可以用信隼传信。
若有难处，互通有无，之后各自关系如何，就看大势发展，与各自的经营手段了。
与三位大佬分别之后，程禾程川在月夜中的街市上散步。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程禾道：“忽然就要打仗。”
程川面色平静：“这对我们的目标来说，是好事。世道越乱，原有的社会秩序崩塌越快，阶级势力才有可能重新洗牌。”
“但是，战乱加诸于人间的，全是苦难，我们这次不是看历史书，而是要亲身经历一回离乱之世。”程禾叹气。
程川揉了一把她的头：“别太心软，也别管得太宽。战争不是你发起的，局势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你能做的只有抓住机会，修行、壮大，让自己有拯救更多苦难的能力。”
说的很对，但是，又来了，那种顶着张正太脸说教的违和感。
程禾没忍住笑出声，不过又发现，半年过去，她哥长开了一些，下半张脸的轮廓明显了，眉目更加乌黑。
程川这张脸的完全体，应该是个清冷淡颜大帅哥。
甜蜜的烦恼啊，程禾想，她这辈子身边全是帅哥美女！
当晚程禾回到司徒府的时候，照例是在外面被门房横眉冷对，进了府那门房点头哈腰，疯狂赔罪。
程禾打坐过后一觉睡倒，第二日晨起给忙碌一夜方归的月苍做了顿朝食。
好似某种心有灵犀，那人回府不先回自己院子，而是径直来到程禾的院子。
他进院之后就闻到饭香。
程禾挽着袖子，端盘出来，见到他后笑道：“大司徒辛苦，饿了没？快来吃饭吧。”
月苍不知为何，就愣住了。
这日是晴天，月苍站在冬日暖阳之下，眼下淡淡青黑，但丝毫不损容色。
程禾在阶上看他，也有些愣住。
这俩人你瞅我，我瞅你，过了片刻，都笑了。
程禾心里头一回有了明确的欣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酸涩。
隔一日的晚上，一座王都灯火通明。
月上柳梢的时候，大神宫的方向传来乐声，于是四面都安静了。
无论内城外城，无论庶民还是神裔，所有人都走出家门，站在街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祭祀高台之上。
程禾带着程川登上了大神宫一座偏僻小楼的二层楼阁，这里在神宫内是荒芜地带，但是地势不低，观看祭台上的情形十分方便。
四周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守门的小奴隶，安安静静，显得乐声更加缥缈神圣了。
祭台上不知为何竖起了高高的木架，木架下方是堆好的白茅圣草。
照旧是焚烧白茅草和牲肉，使得香烟直上苍穹。
这是第一次飨神。
空中月亮奇异地由残月，逐渐变成满月，地上民众虔诚而敬畏的惊叹，汇成小股的海潮。
太祝和祭台下的小祝们在烟气中高声唱出一段祝词，巫舞者中的地位最高几位大舞，还有几个黑纱遮面，似乎是祭司的神秘女子，围绕火光舞蹈。
皆是最好的舞者，人数不多，但是舞姿极为飘逸美好，配合着她们脚腕上清脆的银铃声，让人心醉。
程禾看到那段舞蹈，只觉熟悉。
这舞步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那个泰泽城的女乞丐，是她跳过的舞！
大祭典上的悦神之舞，那乞丐是什么身份？竟然会跳？
乐舞与祝祷告一段落，高冠博带的大宗伯，与盛装的月滢出场了。
华服盛冠之下，月滢美的令人不敢直视。
祭台上像是有某种领域，发生的所有事能让远在外城的庶民们都清晰看到。
庶民们见到美丽的女王，纷纷惊叹拜倒。
月滢嘴角噙着笑容，接过一层层递上来的美酒、五种牲畜，三种家禽，还有七种异兽的血与肉，一一摆上祭台。
这是第二次飨神。
一般来说，到这个阶段，神灵虚相就该降临人间了，但是此时还没有，月滢身后的月旌挥手，一群身着冷硬甲胄的虎贲卫，押着三个披头散发的人走上祭台。
他们的出现太过突兀，民众们发出的惊呼汇聚成一片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