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早就看出，这帮修灵者之间有些暗潮涌动。
火堆分散，最大的火堆旁围的人多，里圈外圈好似阶级分明。
另外几堆火离得稍远些，人群相对沉寂，而侯二那一小堆火旁就只有他和熊三两个人。
程川来此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且行宗招收人手。
同吃同住并肩作战一段时间，彼此之间的人品实力都会清楚。
程川三人在自己帐篷这边燃起小堆的灵力火焰，安静吃着干粮肉干，观察众人。
这安静没有持续多久，辕门处驶入几骑，这片营地骚动起来。
“雁甲回来了！”
“有肉吃了！”
人群，尤其是大火堆旁的人振奋不已。
从有骚动到见到人，隔了两刻钟。
程川闻到一股血腥味，回头看去，见几个裹着披风的男人拖着血淋淋的猎物走进火光照耀之地。
一只年幼的小鹿，几只野兔，两只山鸡。
为首的高大男子揭下披风兜帽，露出一张胡茬凌乱却不掩端正俊美的硬朗脸庞。
大火堆旁许多人都站起身，争先恐后地迎过去。
“辛苦百夫长！”
“今日的收获好多，百夫长威武！”
恭维赞誉如潮水一般，名叫雁甲的男人面带笑容，眼神温和。
“今日运气确实还不错，抓到了一头野猪，还有一头母鹿，送到那些贵人的营帐中了。”他笑道。
有人便小声私语：“每日里的军粮塞牙缝都不够，倒要咱们打猎供他们吃肉，这帮神裔！”
但也只敢私语，不敢大声抱怨。
程川很快搞明白，此军四境初阶以下的修灵者都在此处，七十三人，算是一个百人队。
临时的百夫长就是那名叫雁甲的高大男子。
他实力最强，背后据说有大宗门靠山，一起来投军的同伴也都不弱，他自然而然成为了这些修灵者的头领。
猎物不够分，人们盯着猎物的眼神灼灼发亮。
雁甲吩咐把小鹿和兔子剥皮烤了，野鸡煮汤。
有人下去忙碌，有人跟雁甲指了指程川这边。
雁甲看过来，似乎惊讶，而后大步走过来，抱拳道：“原来是且行宗的高人来了，雁甲迎接来迟，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他姿态很低，连声邀请程川三人往大火堆那边坐。
但是那边人已经很多了，程川三人不想过去挤，便都拒绝。
雁甲背光而立，身体弯着，表情不清。
“既然几位朋友喜静，那在下也就不讨嫌了。”他笑道：“在下忝居百夫长一职，得知道几位的修为，战时才好安排配合。”
三人说了修为和灵力属性，雁甲有些震惊。
他坐回了大火堆那里，喝水，烤火，说笑，不再看过来。
烤肉和肉汤的香气很快飘散出来，大营里所有人都耸动着鼻子。
不止修灵者们，更远处的普通兵丁也眼巴巴望着此处。
不过也只能望着，肉太少了。
程川看着那些人分肉。
一整条小鹿腿、兔腿，还有一大碗肉汤先被呈给雁甲，然后是雁甲同来的几个修灵者，之后是大火堆旁的人。
越到外圈，肉越少，侯二这里只有一小碗没有肉的肉汤。
侯二接碗的时候满脸笑容道谢，背过身则愤愤咒骂。
将将要分完时，雁甲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扬声对程川三人道：“三位远道而来，肯定也是饥肠辘辘，那点军粮可吃不饱！”
他对身边的人道：“大家把自己的肉汤匀一匀，给且行宗的朋友匀出三碗来，我的鹿腿也给三位。”
周围人正埋头大吃呢，闻言都下意识抱住自己的碗，皱眉看向程川三人。
连夭夭低声道：“他故意的，没有在一开始给我们。他排斥我们。”
“大概是感到威胁了吧，太年轻，沉不住气啊。”石老摇头。
程川平静道：“不必了，我们自己带了干粮，方才已经吃过了。”
雁甲“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似乎尴尬。
他身边的人冷冷看过来，劝慰了雁甲几句。
雁甲宽和一笑。
铁矿山大营。
照例是晨曦未露，冶铁的炉子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个时间姜周不会出现，因为他起不来。
程禾早已完成清晨的修炼，又喂了羊，一身清爽走下山坡。
这时候最大的冶铁炉已经添好了木炭和矿石，两个赤膊的健壮匠人抽拉着鼓风机的木柄。
明亮炽热的铁水从出铁口流出，没有直接流到范具中，而是到了同样土砖垒成的离地保温池中。
程禾明白了。
这里的匠人摸索到了生铁保温置放，与空气接触氧化脱碳的方法。
厉害的！
若是掌握好保温氧化的时间，冷却后的材料确实已经算是钢材。
程禾离冶炼炉太近，太显眼，拉风箱的工匠疑惑地看着她：“这位姑娘，你在此做什么？”
一个年长些的匠人皱眉呵斥：“冶炼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程禾已经习惯了，她熟练掏出七星给她的腰牌：“我也是匠人，王上派我来和诸位一起研讨做出更利刀剑的方法。”
那两人有些惊讶，更远处有两个拉着一车铁矿石过来的匠人，看到程禾，惊喜道：“程姑娘！”
程禾一看，也笑了。
是上一处铁矿山一起工作过的匠人，俩人是一对父子，憨厚但是又活泼。
那老爹十分激动：“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程姑娘！”
他父子二人跟程禾学到了不少东西，又稍微搭上了姜世子一点关系，受益匪浅，视程禾为恩人。
老匠人终于搞清楚了程禾的身份，不过他是寒地来的工匠，对程禾又是怀疑，又是敬重，且有些奇怪的优越感。
“神匠已经找到了让铁更坚硬耐打的方法，如今我们炼出的材料，比你传授给泰地匠人的法子炼出的要好得多！”
“倒也没到‘好得多’的程度吧。”父子俩中的年轻人撇嘴嘟囔：“总会炼出废料。”
老匠人怒道：“你质疑咱们寒地神匠的技艺！这话你敢当着神匠的面说吗？”
程禾笑道：“还真敢。神匠很厉害，但是这个出料的方子还有改进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