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他们炼出材料后，神匠们和老匠人的脸色十分精彩，但他们都碍于面子没有过来近看材料的质量。
那种稳操胜券的高傲依旧勉强维持着。
程禾这边，因为出的材料多，铜家父子、方圆还有程禾自己得以人手一块料，各自尝试做一把武器。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响起的时候，匠人们想要惊奇围观，但是又畏惧神匠们发怒，只能边干活，边偷觑此处，窃窃私语。
路过的行人也都会好奇打量几眼。
毕竟炸了炉子那事够营里的人们当一个月的饭后谈资了。
方圆那一炉钢材分成两半，大份给方圆自己，小份给了几人中经验最为丰富的铜老儿。
铜老儿规规矩矩打制长剑，而方圆则一定要做出点有创意的兵刃来。
程禾给他画了一张唐时“步战之王”陌刀的示意图，他有点兴趣，不过这货一会儿一个想法，程禾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做陌刀。
常火炼出的钢材同样分成了两份，程禾自知自己是个实践里的菜鸡，只用了小份，打算尝试做一把短刀。
打铁很难，程禾即便观摩周围匠人们抡锤千百次，自己尝试，依旧手忙脚乱。
作为常年锻炼的修灵者，她力气不小，但是回火的时长、塑形的时机、锻打时的力道，都是熟能生巧的事，她每一步都跌跌撞撞。
土方繇不知道什么身后站到了她身旁，看了半晌，再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道：“你动作太慢了，回火出来后应当立刻敲打，但凡耽误几息，材料就会重新变硬。ot
程禾有些惊讶，赶忙道谢：“多谢神匠指教，我这就调整。”
“还有你挥锤的力度，太小了，明显没出全力，好像怕把材料打坏一样，不会打坏，全力去打便可。”
这人好细致的观察力啊，程禾心道。
不过她收力气不是怕把材料打坏，纯粹是习惯性保存力气，以备长线作战罢了。
神匠可能不知，生铁与熟铁浇筑渗碳后得到的钢材质量是足够好的，不再需要千锤百炼去除杂质，她便是收着力气打，做出成品所耗的时间也会比他短。
生产效率的提升正是技术改革的目的。
两人陷入无言中，土方繇却迟迟不走。
程禾哪里猜不到土方繇想问的是什么，她主动道：“神匠是不是想问，我拿来淬火的东西是什么？”
土方繇犹豫片刻，点头道：“是，不过我知道那是马尿和羊油。你为何用这两样东西交替淬火？”
问完这句，他皱皱眉，补充道：“这是你的秘方，说不说都可，我绝不逼迫。”
可能是觉得他一个高大男子，又是神裔的身份，光站在这里就已经是对程禾的逼迫了，他转身而走：“是我冒昧，你不必说。”
程禾更惊讶了，这位神匠实在是品行端方。
她忙叫住土方繇：“神匠留步，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个叫‘双液淬火法’。
马尿里有盐分，冷却速度比一般的水要快，先用马尿冷却，可以使材料的硬化层更深；羊油保温，冷却速度很慢，随后用羊油冷却是为了降低材料的脆性，增加硬度。
神匠可以自己用一次试试，对比一下‘双液淬火’和纯用冷水淬火的效果。”
土方繇从未想到过更换淬火物的方法，他满心惊异，又惊喜。
“竟然可以如此我这就去试试！”他说完要走，却又顿住，犹豫道：“你教给我这样的妙法，我却没什么能传授的，我想到的，你都能想到。”
程禾心说我倒是挺想让你一对一指导我打铁的，但是不敢。
“神匠无需回报什么，只需稍稍关注下您下属们的心情就好。”
她似乎有些羞愧为难，但仍旧说了出来：“虽说咱们只是对比两种方法的优劣，但是大家难免会有好胜心，我们人少力微，总会有休息的时候，就怕，有人破坏我们这里ot
土方繇是个聪明人，也不单纯，他认真道：“我会帮你留意，若有人恶意毁坏你们的材料，我会加以惩治，也会如实上报侯君。”
“多谢神匠。”程禾感激道，余光瞄见一身富贵行头的姜周准时出现，她微微凑近土方繇：“姜小公子来了，奇怪，大热天的，他这样的大贵人，怎么总是往炼炉这里跑呢？”
土方繇刚刚因为得到新技艺而舒畅的心情立刻烦闷起来，沉声道：“可能是太闲了吧。”
他转身快步走了，姜周却因为发现了程禾与土方繇举止亲密，大怒着奔来，抬脚就往程禾身上踹。
程禾身子一错，手上一抚，锤子钳子还有刚烧红的钢条一股脑砸向他的腿。
“小公子有话好好说！这可是给王上打制的刀，弄坏了你我可都担待不起！”程禾喊道。
姜周脚尖被锤子砸到，“嗷”一声跳起来，疼得脸色煞白。
“贱人！你敢谋害我！”姜周暴怒，周围匠人纷纷看来。
程禾平静拾起钢条锤子，狠狠一锤砸下去，火星四溅。
姜周吓得后退。
程禾面无表情道：“我说了，这把刀是给王上的，弄坏了你赔不起。”
她看一眼姜周：“单挑你打不过我，群殴，这里是寒侯地盘，众目睽睽，你不敢动。既然谁也奈何不了谁，省点力气不好吗？小公子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佳人的心俘获。”
姜周脸色再度涨红，程禾好笑：“您也不必掩饰了，我看出来了，您爱慕神匠。”
姜周震惊，因为程禾语气太平静了。
程禾一锤一锤平稳抡下去，打铁声掩盖了他们的交谈声。
她平静道：“男子爱慕男子，女子爱慕女子，都没什么丢人的，一般情况下，我会祝福他们，但是”
姜周怔怔：“但是什么？”
“但是神匠还是更喜欢女子一些，这点您比起寒侯来，终究占了下风。ot
姜周恨恨，又有些伤心：“不就是胸前两坨肉吗？有什么了不起？我我想想办法也能有！”
程禾眉头高高挑起，但是又忍住了，她仔细看着姜周：“其实您身量匀称，骨架小，肌肤又白，若是裙裳钗环的装扮起来，定然是个娇弱的美人。”
姜周瞪大了眼睛。
程禾收回视线，似乎嫉妒，嘟囔道：“常仪大神还是偏爱你们神裔，将你一个男子生得这样好看，叫我们这些真正的女子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