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腰间佩着那把黑色的剑。
雁甲的起手是很有长兄风范的，他站立不动，任由程川向他掠来。
程川转瞬掠近，速度让雁甲有些惊讶。
程川手上出现一把透明冰刀，朝雁甲脖颈横斩。
雁甲身前凭空出现一道泥墙，挡住那刀，同时泥土若有生命，沿着刀身侵蚀而上，咬向程川的手。
光滑的冰刀上刺出无数冰棱，变成一只狼牙棒，阻住泥土，同时冰寒之气向下，冻住泥墙。
含着泥水的冰刺从泥墙内侧突兀刺出，刺向墙侯的雁甲。
雁甲侧身，一掌前拍。
泥墙凶狠撞向程川，那力道之大，让程川踉跄后退几步，才勉强躲开。
不愧是四境的修灵者。
泥墙前面的泥土翻涌不停，程川脚下土地不断下陷，他不停闪身，但是碎泥、突兀出现的泥墙、泥垛，不断限制他，阻碍他，将他越逼越远。
雁甲好整以暇站着，手上抛着几颗凝实的土块。
召南和连夭夭站在一起，捏紧了手心。
“雁甲的灵元亲土、水、木三种属性，这三种属性相生相合，有助他修行。他是个天才，很强。”召南忧虑道。
连夭夭惊讶：“你这么了解雁甲吗？”
“我与他幼时就相识了，甚至算是亲戚。”召南苦笑。
召南算是出生在一个修灵者家族，一家子占据滢国东南峡地一个山头——青霭山。
召南大父是个四境巅峰的修灵者，威名远扬。
大父三个儿女，最宠爱的是资质最好的小女儿，召南的小姑姑。
召南五岁的时候，雁甲的父母和阿叔带着十来个修灵者在那片山林中找了个山头安居，他们成立了一个宗门——跃鲤宗。
开始几年两方邻里和睦，召南的小姑姑看上了雁甲的阿叔，两山结亲，关系更近。
后来召南的大父外出游历，竟死在外面。
召南的父母，还有阿叔的修行资质都不高，底下的弟子有资质好的，却都还年幼。
大父的死讯传回，小姑姑回来了，她说作为阿父最宠爱的女儿，她理应继承一切。
她带着不少跃鲤山的人手，堂而皇之占据了青霭山。
不过小姑姑很快怀孕了，休养待产，青霭山上下都由她夫君，雁甲的阿叔代管。
一切好似没什么不同，因为小姑父待人很好，就像雁甲一样。
那两年青霭山壮大极快，山上人越来越多。
但是召南一家三口，还有阿叔一家，越来越边缘化。
他们被厌恶，被敌视，被针对，很快在山上待不下去，狼狈而走。
召南五岁的时候认识认识雁甲，离开的时候十一岁。那时候雁甲便待她不同，喜欢在大人跟前，或者在很多小伙伴面前送她东西。
大人看到总是笑眯眯的揶揄神色，小孩子们则大声玩笑：“召南是雁甲的小媳妇！她将来要嫁给他！”
召南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雁甲。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她总是在怀孕生产的小姑姑冷冷看着她：“你当自己是谁？脾气这么骄纵暴躁，除了雁甲怕是都没人肯要你！”
召南害怕小姑姑，后来他们一家辗转去了王都附近落脚，相距千里，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雁甲了。
半年前她得知女王允许修灵者参军，只要立下战功，修灵者也能获得田宅土地时，思虑几日，瞒着父母出来投军。
谁能想到又碰到这个人。
召南以为自己修行已经很努力了，她父母想要成为寻常人，想让召南嫁人，甚至想过凭召南的容貌，说不定能被末流的神裔看上。
召南因此拼命努力修行，就为了能自力更生，挣脱阿父阿母那些无止境的指责，虚无缥缈的期望。
结果再见雁甲，发现自己仍旧不如雁甲强。
即便雁甲大她四岁，但是三境初阶和四境初阶的差距，也足够让她灰心。
还是一样的处境，一样被温柔款款对待，却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召南有时迷茫，不知道雁甲期待什么，是期待她走投无路，只能扑进他怀里哀泣，还是就想看她出丑。
她的目光重新凝聚到场上，有些惊讶。
程川竟然重新占了上风？
一层一层的冰压下去，方圆三丈的地面都被程川冻实了，泥土和草都被封住，雁甲一时无法阻拦程川接近。
程川再次掠至雁甲近前，雁甲手上土块抛出。
一颗土块炸开在程川眼前，细碎的土粒钻进他的眼睛里，另一颗土块直击她的胸口。
一面冰盾出现，土块“邦”一声被弹开，程川眼睛被迷顿住脚步。
雁甲身子急转，来到他背后，以灵刃扬手下劈！
这一击最好让程川重伤，之后养伤的时候给他吃食里加点料，每次只加一点，谁也察觉不了，但是足以要他的命。
肯定不能自己动手，最好教唆他那个没脑子的堂弟——雁乙动手，这样他事后再查，正好大义灭亲，又赢得了好名声，又除掉了阿叔最优秀的儿子。
雁甲脸上的笑容有些藏不住了，但是程川腰间的黑剑铮然离鞘，斜向上削掉了他三根手指！
雁甲嚎叫一声，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剑？怎么能那么快，那么利？！
程川早就在给黑剑输送灵力，早就防着雁甲近身偷袭。
此人一直在拉开距离，不过是想要制造个他近身战很弱的假象罢了。
近身战很弱的人不会有那样的肌肉和茧子。
程川有点厌烦，这人实在是一秒八百个坏心眼子的典范。
他已经揉尽了眼中的土粒，双眸赤红，握住黑剑，急攻！
鬼步他已经掌握地极为熟练，下盘稳得可怕，他的急攻是真正的急攻，将雁甲逼得慌不择路。
这正是他跟着石老学拳脚的目的。他修为不高，一旦恶斗中灵力耗尽，拳脚依旧是他最后的保障。
雁甲一脚踏入冰层上一个早就留好的坑，身子失去平衡一瞬。
程川突刺而来，一剑在扫过他胸口。
一个极深极长的口子出现了，鲜血飞溅。
周围一片哗然惊呼，雁甲的堂弟雁乙扑上来，还有跟他一起来的女修也扑上来。
女修扶住了雁甲，惊慌地为他治疗，而雁乙挡在他们面前，怒喝道：“切磋而已！你要杀人吗？我阿兄是百夫长，你这是杀害上官，要受军法处置！”
程川收剑后退一步，他看了眼那个弱不胜衣的女修。
是个灵医，修为也不低。
程川平静道：“此战既然是我胜了，那么外出狩猎一事应该以我的想法为准。”
雁甲却拨开围住自己的两人，他右手三根手指被削断，已经残了。
他从小长大顺风顺水，还从没吃过这样的大亏，心中的恨意已经快把理智淹没了。
但是，他还忍得住，他流着血，凄楚说道：
“只是切磋，你却下这样的重手你早就对我心怀不满，想要强所权力，既如此，你说就是了，我们这种普通修灵者，怎么敢跟且行宗对抗”
这一次周围的修灵者们，附和他的人却不多。
大家开始敬畏程川了。
大多数人只乐意为强者帮腔。
雁甲见此，戾气上涌，怒喊道：“千夫长！千夫长您要为属下做主！属下麾下竟然有这样藐视军阶的兵，他今日敢挑衅属下，明日就敢挑衅您的权威！您看到他的凶狠了！此人不能留啊！”
千夫长确实在观战，他也确实在警惕又厌恶地盯着程川。
狼崽子！
这样的蛮修在他手下，他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