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如伞盖的大树轰然倾倒,激起大片的烟尘。
烟尘与晨曦一样是明亮的金色,金色在风中溶解,隐现出手握长刀的女子身影。
周围的人都张大了嘴,推车的不小心把车翻了,牵马的放松了缰绳。
这把奇怪长刀的威力是前所未有的,超乎人们的想象。
姚窕大步走到程禾身前,拿过那把刀,掂了掂,反手劈在倒下的大树树干上。
她非修灵者,不能完整发挥灵符的力量,但是她的臂力比程禾要强,依旧轻易斩断一节树桩。
姚窕大笑:“好好好!这样的神兵利器才是本侯想要的!程禾,告诉本侯,为何要做这样的长柄双刃刀?本侯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刀形。”
大而沉重,但是该死地好用!
程禾行礼道:“回禀寒侯,民女听闻姒氏骑兵凶猛,而我军马匹紧缺,更多步卒。以步卒生克冲力极强的骑卒,非这样的长柄大刀不可。”
陌刀专为克制游牧民族的铁骑而设计,因为长,而能够在稍远距离时便能碰到敌军马匹,并格挡远距离攻击。
成队的陌刀军还能够形成“陌刀如墙推进”的恐怖攻防阵型,天克骑军。
不过传闻中真正的陌刀又叫“百钱刀”,其长度相当于一百个铜钱连起来,至少在两米五以上。
方圆做的这一把只能算是陌刀的幼年版,刀柄和刀身加起来一米多点,厚度也差不少。
毕竟时间和材料都很有限。
方圆那货做出成品的时候觉得很无聊,只是长一点的刀而已,因各种限制,完全没有实现他“把刀身做成人身之脊柱一样,节节相连,可分可连”的设想。
方圆都不愿在刀身上铭文,但是程禾仍旧大声道:“禀寒侯,做出此刀的人名为方圆,他是修灵者中的天才炼器大师!”
匠人们交口接耳,口口相传着这个名字,远处的文吏们想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方圆,惊异而恍惚。
原来他真是匠人吗?做出神兵的匠人?
铜钩儿早已在程禾的示意下,将方圆从帐篷中拖了出来。
这货满眼都是眼屎,撑着对姚窕行了一礼,又对那些惊异的目光嘿嘿两声,倒头就在满是碎石的地上睡了,鼾声如雷。
程禾扶额,什么叫超绝松弛感?
那边的高傲神匠依旧不能置信,就这么一个货色,做出的刀能比他的剑好?
就这么一个烂泥一样的货色!一个蛮修!
姚窕一时陷入沉默。
程禾知道她在想什么。
虽然这位侯君心胸宽广,但是她所介怀的其实和那高傲神匠一样。
程禾躬身行礼,声音脆亮:“禀寒侯,我们与神匠两边各自打造兵刃,其实是对比‘炒钢法’与‘灌钢法’的优劣,我们兵刃材料是用‘灌钢法’炼出的,材料本身就比神匠们的好。 这件事其实无关‘神篆’技艺和‘灵符’之类,不过是工匠们的想法碰撞罢了。
所有的工巧技艺都是大家思索、实践,再碰撞后不断完善改造的,这个过程没有止境,如今接连发现铸铁、炒钢、灌钢的奇思,又有了完美的对敌兵刃雏形,这是匠人们探索之功,更是常仪大神在赐予我们智慧和灵思,常仪大神与我们同在!此战必胜!”
姚窕的眉目重新舒展,笑道:“是,这是神灵的恩赐,常仪大神在上!”
营地中的所有人,或远或近,都同时抚胸,虔诚又激动地呼喊:“常仪大神在上!”
姚窕拍上程禾的肩膀:“虽说是神灵恩赐,但是你和那炼器师的功劳不可忽视,本侯会在呈递王都的奏疏中禀告此事。
之后那什么‘灌钢法’需要的人和物,你随意调配。两月之内,本侯要看到一百把这样的陌刀!”
程禾行礼道:“民女遵命。”
在粮草短缺的情况下,这个营地能不能守两个月,不好说,但是画饼嘛,谁不会。
更多的炼器师也可以参与进来。
有没有灵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在刀上留下铭文,留下自己的痕迹。
国之重器,对敌神兵,第一把,后面的很多把,都会是神裔们嗤之以鼻的蛮修所锻。
那些由庶民招募而来底层兵丁,作战时能看到随军修灵者的勇猛冲锋,而军中最精锐的将士,手握陌刀斩马的时候,也会在不经意中想起,这把可拖性命的长刀,是修灵者所造!
不过这世间的任何团体都有败类,修灵者中亦是。
今日高坡大营以南的平缓草地也受瞩目,因为一场切磋将在此进行。
昨夜程川提出打猎一事的分歧,要么上报千夫长,请他定夺,要么以修灵者的方式,谁强谁说话。
这样的挑衅,雁甲不可能不接下。
他上报了千夫长,千夫长一定会支持他,但是程川自己找死,必须要成全他。
当然他首先拒绝了,说这不公平,程川兄弟年纪小,修为暂时还低,他不能欺负人。
石老立刻说:“那换我上,我年纪大,修为高,咱俩切磋很公平。”
一人气势如何,危险程度如何,神念敏锐的修灵者是有感知的,雁甲仔细盯了石老半晌,笑道:“您老是长辈,何必掺和年轻人的小打小闹?姒氏大军不知何时会攻过来,您老该养精蓄锐才是。”
今日便只是一场年轻人的小打小闹。
修灵者大半都来了,不少普通兵丁也在围观凑热闹,因这件事上报了千夫长,那千夫长原本觉得这些蛮修一天天就知道惹事。
但是雁甲悄悄将把跟自己一起来的一个女子修灵者带到他帐篷里时,千夫长又想起蛮修的好来了。
至少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战场上是有作用的,这个雁甲也知情识趣。
师帅允许他们自行打猎充饥后,雁甲除了按约定将一半猎物送去伙夫营,还会留出最好的猎物献给他。
偶尔他也能玩到女蛮修,他还不知道有那么柔顺的蛮修女子呢。
雨后初霁的好天气,草地上还残留着湿润的触感。
程川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空地中央,雁甲的脚印则轻而浮。
“承让了,程川兄弟。”雁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