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禾一日夜往返了斩崖城和铁矿山。
那三人并不赞同她去找姒辰,但程禾还是决定要去。
姒辰能找到青萱花,不过需要时间。
她的处境步步艰难, 程禾用那块佩玉确认她需要帮忙之后,便独身去了。
她带回一个编织精美的青色藤筐,在铁矿山附近与等候她的几人,还有小黑汇合,星夜赶回了砥砺峰。
两峰的情形比程禾想得还要糟糕一些。
两峰向阳一侧的山脚下原本开辟了五十多亩水田,蜿蜒堆叠,田垄阡陌之间有大大小小三十多栋崭新茅屋,形成一个小村落。
如今村落里最外围的屋舍有烧毁痕迹,金黄灿烂的稻田也秃了一块,秃的地方已经翻过了土,但还是能看出隐有焦黑地块。
程禾眯眼看向河流另一岸,正值午后,那里处在大山的阴影中,但是一大片破衣烂衫,分作几堆,露天扎营的难民清晰可见。
扈昌驾着小金,提早回来了,他和子汀还有石老早早等在山门牌坊下。
他们身后还有一大堆的男女老少。
都是山脚那暂名为“心乡村”的村落人们,听说程姑娘今日要回来,不做活的都来了。
“程姑娘,果然是程姑娘回来了!”待程禾一行人的马近了,前排的村人们热情喊着。
“听说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不愧是小神仙啊,真厉害啊!”
“程姑娘是能做主的,对面那伙”有人嘀咕道,但是被鬓发花白,面色肃正,暂任心乡村“村长”的丰年阻止。
程禾跳下马背,笑着一一回应那些热情村民。
这些人都是逃难的流民和他们买来的奴隶。
奴隶自然都脱了奴籍,流民们在此仍然没有户籍,但是安居大半年,早就将此地当做新的家乡了。
子汀两人迎上来,程禾给师父行礼,与子汀和石老打招呼。
石老臂上还有绷带,但是精神奕奕,笑道:“可算是回来一个!你哥还好吧?”
“他好得很!恭喜您老突破四境!”
石老哈哈大笑:“确实得恭喜!你身后这些,哎,那不是侯二嘛,你小子怎么跟来了?”
侯二谄媚地上前搀扶他老人家,笑道:“百夫长说咱们山上缺人手,咱们山上!”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得重重,满面红光。
他跟熊三两个,一个是小城池外城最穷的棚户里混大的小乞丐,一个是妓家之子,因缘巧合修了灵,但是大概是天生穷命吧,俩人漂泊多年,一点家业没置办上,至今居无定所。
能遇见程川,加入声名赫赫的且行宗,这对他来说简直人生向上的转折点,他兴奋不已,期望不已!
以后咱也是有山头的人了!咱,且行宗!
程禾介绍另外几人:“方圆、季女、大河,都是炼器师,吕梓,修灵者,他们以后都是咱们且行宗的子弟了。”
几人纷纷上前见礼。
子汀几人还礼。
烈日炎炎,在外杵着也受罪,子汀对程禾道:“先上山,山上热水热饭都备好了,你们先洗漱吃饭安置屋子,别的事慢慢再说。“
程禾看了一眼烧焦的农田屋舍,又和村人们叙话几句,跟子汀几人上山去了。
村人们散了,河对岸从程禾一行人回来便在张望的几个少年,也跑回了乱哄哄的营地。
山上早就备好了新人们的住处。
当初开山建宗的时候,程川有远见,除了最初几人独门独院的住处之外,另建了相当于集体宿舍的两个大院子,还有地势高低错开的几栋独立小竹楼、小木屋。
侯二、熊三还有方圆三人住进大院子,季女和吕梓住了小竹楼。
程禾以最快的速度洗澡换衣扒饭,直冲子汀院里,抱出老妈,泪眼汪汪诉别情。
“妈!我想你!你想我了吗?”程禾向着一个一岁奶娃娃撒娇。
奶娃娃又是思念,又是埋怨,小嘴往下撇着,大眼睛里却有水光。
“不想!一点都不想!你还知道回来!”她声音隐有哽咽。
程禾听出了哽咽,情绪有点绷不住,眼泪跟山洪暴发一样。
“这都不想,是不是亲生的?”
蓁蓁吓了一跳,忙笨拙地给她抹眼泪:“想,想,别哭了!是不是在外头受伤了?哪受伤了?严不严重?”
程禾历经血战,又因虫毒,结结实实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见到老妈后委屈后怕一起涌上心头,这才哭了。
但真跟老妈汇报的时候,她又轻描淡写:“一点小伤,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我哥也好着呢,当初他走时跟您说,‘说不定真能显着他’,结果呢,真显着了,他立了好大的战功!”
这事蓁蓁是听子汀说过的,她叹了口气。
打仗立功是那么容易的?
闺女怕是忘了她能感应人的情绪了,她感应到了程禾浓浓的委屈。
蓁蓁坐在程禾怀中,却非常费劲地伸出小手,摸了摸程禾的头发。
“妈知道,你们两个都辛苦了。”
程禾差点又泪崩,但是被小黑打断了,小黑在她床上发癫。
太久不吃糖,它快馋死了。
程禾只好到地窖里给它拿糖,顺便在后院菜畦里摘了点青菜豆角,取了腊肉,做了顿简约却不简陋的夕食。
议事厅里聚齐了所有新人。
季女蹦蹦跳跳,她对山中所有的新鲜玩意都能发出兴奋的尖叫。
吕梓坐姿端正,妩媚眼眸不着痕迹地观察扈昌子汀等人。
桌是圆桌,熊三坐在最靠外侧的位置上,低着头不说话;大河坐他旁边,浑身的拘谨;侯二殷勤地端酒盛菜;而方圆,跟个大爷一样歪在程禾身边。
无论是老人还是新人,大家第一个不喜的都是方圆,大家都对吕梓很好奇。
程禾这回主要向新人们介绍了且行宗的老人,他们日常的职责,他们的修为境界。
听说子汀总管钱财,且是主要为熊三调理身体的灵医,侯二忙不迭敬酒赔笑。
虽说过于油滑,但是眼力见让人受用,子汀笑着领了酒。
饭到中途,程禾问道:“山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汀哼了一声:“还是过于心软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