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一开始还是得怨咱们自己这边。”扈昌微微叹气。
“听说东伯侯要亲帅大军南下，北边两座小城守不住，坚壁清野，内外城和周围的村庄镇子上的人全都往南跑。
陵泽城和泰泽城能容纳的人数实在有限，很多难民被堵在城门外，叫天天不应。
有难民往盐山镇上跑，那里确实也在招收人手，但是只收青壮。
咱们山下心乡村里有个叫‘葫芦’的年轻人，到盐山镇上买盐的时候，在食肆里夸夸其谈，炫耀他逃难逃进了福窝，说几十里外的心乡村有田有屋，还有小神仙庇佑。”
说到这里扈昌脸色沉下，程禾也皱起眉。
“从最北边逢霜城周边村落里来的一伙难民，便找来了咱们山下。
开始来的人不多，大都是老弱妇孺，有带着婴孩的，怀里婴孩就剩下一口活气，实在可怜。
我们便给了些食水，想办法安置了。
但是后面人越来越多，有一伙竟有百余人，浩浩荡荡来了，领头的几个男人张口就要在心乡村住下。
宗主提拔的那个原是奴隶的村长丰年不同意，将此事报到了山上。”
“这自然不能轻易答应。”程禾道：“头一茬稻子还没熟，咱们存粮撑不住。”
扈昌喝了口酒：“正是如此，我下去跟那伙难民说了，村中没有多余屋舍，我们也没粮，让他们先在河对面扎营，想办法捉鱼打猎，伐木搭棚。
开始也是答应了，但是附近山里确实没什么猎物，鱼也他们余粮不多，慌张躁动，第四日的晚上，几个男人牵头，仗着人多，他们想偷稻谷。
丰年早安排了人戒备着，乱子一起，全村都警醒了，但是难民人多，二百多人饿极了蜂拥着冲进村，村里那点人根本挡不住。
难民开始只是抢割稻谷，后来有胆大的便冲进了屋舍，打砸抢掠，甚至有人趁乱放火。
听到动静后我立刻冲下山，当时石老也回来了，同我一同下山。“
他心有余悸：“乱子太大，几百人混在一起，火光冲天，哭喊声快把山都震塌了。”
程禾心道师父你缺点战场历练啊，几百村民火拼而已，竟然把你唬住了。
“我们结结实实杀了十来个人，动手烧杀抢的全砍了，尸体扔在河滩上，难民们被吓破了胆，跑了一批，还剩下一批，如今就在河对岸待着。”
季女小声问道：“怎么没全吓跑呢？他们在河对岸等着想干嘛？”
“想吃饭呗。”蓁蓁的小奶音回荡在饭桌间：“待在城墙下能吃什么？只能吃西北风，在这里好歹能看得见河对岸金灿灿的稻子，运气好能抓条鱼，抓只兔子。”
山下建起心乡村后，村人们由扈昌或者石老带着，定期去山林里围猎，山中动物不多，但是现在是夏季，仍有漏网之鱼，只不过难抓罢了。
比起围猎打鱼，还是抢劫来粮快。
那些难民肯定没想到态度和善的小神仙们翻脸起来那么凶残。
蓁蓁逻辑清晰的话语让新人们愣了片刻，各个目光惊异。
程禾抱着蓁蓁，对他们笑道：“咱家蓁蓁是神童，别看才一岁多，已经开始认字了。”
好家伙，那是真神童。
众人只觉不愧是且行宗，卧虎藏龙！
程禾把话题拐回正事：“对于河对岸那些难民，你们原本想的处置办法是什么？”
扈昌道：“等稻子熟了，算算余粮，挑一批有用的留下，剩下的全部驱赶。”
“稻子即便熟了，也不能留。”子汀沉声反驳。
扈昌灌了口酒，不说话了。
他们显然讨论过这个问题，却一直没能达成一致。
程禾看向子汀：“你还是担心钱粮是吗？”
“是。”子汀沉沉点头：“山下的地边边角角都加起来，也不过是五十亩，稻谷长势好，一亩地收四、五百斤，去掉烧毁的五亩多，能收多少？心乡村有八十六个人，山上山下都要靠那些粮食过冬。
她补充了一句：“谁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打完。”
程禾沉吟半晌，说道：“我的想法同师父一样。”
子汀眉头紧紧拧起，语气略急：“小禾，我知道你想要人手，但是我们现在养不起！ 如今我们余下的粟、黍、豆加起来不过四百斤，稻米五百斤，往南边去千翠宗的那支商队已经买不到粮食了，最南边，还有王畿的米粮，如今有钱也买不到。”
往返千翠宗的商队除了运甘蔗，也运粮。
程川在年前就开始屯粮了，除了在本地买粮，也向更安稳富庶的南方诸地买。
“有人就有粮，我们还能再开至少五十亩地的荒，村子也可以扩建，山上到处都是石头和木材。“程禾语声坚定。
子汀急地站了起来，石老也是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新人中真正挨过饿的侯二、熊三，还有大河方圆等都不赞同程禾，倒是吕梓完全站在程禾这边。
程禾迅速回屋一趟，拿了那只青色小藤筐。
“这是一件上品的空间礼器，里面有一千斤稻米，一千斤黍米。”
子汀惊住：“这哪里来的？”
“治病的报酬罢了。”程禾轻描淡写，和姒辰的联系她不会告诉宗里的伙伴，这对大家都安全。
”如今是七月上旬，我和师父可以用阵法催熟稻谷，然后立刻组织村民，种上一季晚稻。晚稻十月份就能收，晚稻的稻种，我已经传讯向春令宗主买了。“
子汀慢慢坐下，看来程禾早想到会有难民和钱粮的难题，早做了打算。
程禾续道：“稻田中能够养鱼，稻田外的排水塘里可以养鸭。猪圈、鸡窝和兔笼扩建，集中养殖。我有一点生灵的天赋，在旁辅助，想必能使产量大增。
这些计划要实现，都需要人手。
我的想法就是，宗门发展第一要人，第二要钱。
人活着需要钱粮，但是只要有人，总有办法创造钱粮！”
她看向席间众人：“现在驱赶那些难民，还是利用起那些难民，两条路子，宗主不在，这是宗门的大事，不能谁一言以决之。
大家便对此表个态吧，最终的决定以多数人的想法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