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的恶毒言语好似洛江之水一般,滔滔不绝。
“如今王都那些大人物都怎么看?姜家只有一个姜寿还配活着,其余都是废物吧。恐怕不等此战结束,你就是新的泰侯了。”
她顺势就要跪下:“算阿母求你,至少也要等此战过去,再来拿走一切,你阿弟死了,他幼时就在这间书房,在你阿父的膝头长大,至少留下这间书房,算我们老夫妻一点念想。”
姜寿只是来要库房钥匙,对书房一点兴趣没有,也不是来抄了府邸,占山称大王的。
但是周夫人就是有拱火的本事,说到姜周就是在泰侯的书房里长大,受泰侯的无限宠爱,她一段话撩拨了两个人的怒火。
泰侯胸膛起伏,愤怒地盯着姜寿。
姜寿看得明白,那愤怒里还有无边无垠的悲痛。
是为姜周而悲痛。
还是为死得不是姜寿,是姜周而悲痛呢?
姜寿的心疼得麻木了,脸上便没了任何表情。
他看了一眼周夫人,毫无预兆地神相附身,一把掐住周夫人的脖子。
泰侯一时愣住,反应过来暴怒,还未出手,就听“咔吧”一声,周夫人的脖子被拧断了。
屋中寂静了片刻,泰侯不似人声的哀嚎像是一股不祥的飓风,席卷了早已满目疮痍的城池。
泰侯眼眸里是血泪,他一头撞在姜寿身上,手里是镶金嵌银的礼器铜匕首。
匕首入了肉,深深没进去一截。
姜寿本来能躲,但是却没躲。
“阿父,这一刀便算是我还了你的生恩了。”他轻声道。
父子两个两相对望,但是都是银白的眼眸,连眼仁都不清晰,又能看到什么呢?
姜寿后退,那匕首离了伤口,露出一个空洞来,鲜血汩汩涌出。
屋外守门的蛮奴,还有泰侯神裔护卫涌了进来,看到此景,只有震惊。
“杀了他!杀了姜寿!畜生!弑父杀母的畜生!”泰侯抱着周夫人,像是疯了。
蛮奴和护卫面面相觑,内心里都清楚世子是泰地最后的希望,但是又习惯于听从命令,一时不敢反抗。
那神裔护卫探手来抓姜寿的战甲。
姜寿都还未卸甲,一天一夜了,他连梳洗换衣的闲暇都没有,忙着清点兵马,安顿城池。
护卫心有犹豫,姜寿只是微微错身便躲开,他一条红线连在自己和那护卫手上,在护卫踉跄一瞬,撤去红线,探手一抓,一刀捅进护卫的心口。
半年多的战场厮杀历练出来的狠厉干脆的身手,两个蛮奴只是自小熬练的拳脚功夫罢了,被姜寿两刀捅死在当场。
泰侯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看着修罗杀神一般的儿子,陌生,恐惧,但是仍旧从后掷出了那把削金断玉的匕首。
是直冲着姜寿后心去的。
姜寿的神相防御挡了一挡,还是被刺入三寸。
他回头,盯着泰侯,声音寒彻:
“周夫人的话问错人了,他应该问你,现在的局面,妻离子散,族人十不存一,是你想要的吧。”
“阿父,就这么不敢承认你是废物吗?你寄予厚望的姜铖也是废物,姜周更是!你可真懦弱,又可笑。若我阿母还在,看到你这副模样,要笑死过去了。”
他直接把周夫人从泰侯怀里拽出来,把泰侯逼到墙角,他盯着他说出最诛心的话语,也想狠狠地刺伤他。
泰侯只是疯了一般要扑向周夫人:“畜生!当初就不该生下你!畜生!”
他的悲伤那么激烈,那么真实,就算被姜寿逼到眼前,他眼里也没有姜寿。
周夫人还没有死,她张着嘴疯笑,只能用口型来大喊:
“死吧!都死!最好这座城,这个世道里所有人都死!“
她诅咒姜寿,诅咒寒侯,诅咒程禾那个小贱人!她希望他们全都众叛亲离!身首异处!血肉成泥!灵魂永入幽都!永不安眠!
更多的脚步声从外面涌来,是宅子里的蛮奴护卫们,是泰侯的亲兵。
姜寿的兵都在营房,为了避嫌他没有让兵马接近泰侯府。
他安排好一切星夜奔驰而回,是想过保护阿父的。
大灾大难,生死存亡之际,说不定阿父能和他和解。
他是这样想过的。
似乎又一次的震荡,又一道割裂城池的鸿沟要出现了,但是姜寿知道泰泽城经不起震荡。
他一拳将自己的阿父打得昏死过去。
这间书房就是正屋,正对着院落大路呢,姜寿跨步出门,看着那些聚集而来的族人亲兵和护卫蛮奴们。
“世世子,您”有护卫统领,也是姜氏的族人,越过门口看向书房里面的情形,再看看姜寿胸口的血,想要质问,却不敢质问。
父子相残吗?
府外,程禾程川原本就在前往泰侯府的路上,是来取药,也是来找姜寿议事的。
程川的怀中的玉牌发烫了,他感受了片刻,神色立时凝重。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哨子,吹出极其尖锐高昂的声调,带着程禾飞檐走壁进泰侯府。
前府书房院落里人更多了,挤得满满当当。
姜寿吸了一口气,微微吐出,他面无表情道:“阿父受伤过重,已经无力再操持城中事务,接下来的战事,由本世子全权指挥。”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鬼话,那书房里的血腥味都溢出来了,里面必定有四人!
能在府里守卫的亲军和护卫,都是最忠于泰侯的一拨,面对姜寿,一时没有人说话。
七星努力摆脱了几个想要压住他的蛮奴,分开人流,冲到姜寿身旁。
“世子,神庙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