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禾觉得自己赌对了。
她被月镜照到了，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身体被一寸寸冰结，感知一点点消失。
体内无色灵簇疯狂游动，感知又慢慢回来了。
但是意识又好像在下坠。
下坠？
程禾“睁开眼睛”，发现天空明澈如一面深蓝色的湖，地上山峦起伏，她就要落到山林中去。
当然没有落下去，她毕竟只是意识而已。
她飘在一片湖心小岛上，看到几个农人打扮的人在摘果子。
绿油油的小树，黄澄澄的果子。
“今年的灵果长得好，个大又漂亮。”一个男人道。
另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子脸上有一种深刻的厌倦感，冷冷道：“长得好有什么用？吃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身体好与坏有什么区别？”
她说着说着生气了，把筐扔到了湖水中，自己坐下，呆呆望天。
男人心疼地“哎”了一声，不过没去捡，叹口气，也陪她坐下，啃着果子望着天。
他们望的就是程禾在的方向，不过根本看不见她，目光穿过她看着一丝云彩也没有的蓝天。
程禾在他们身周飘了一圈，啥也感受不到。
这里真的安静，虫鸣鸟叫一律没有，若不是那几个人还在动，简直像一幅凝固的风景画。
色彩过于饱和的那种。
程禾的意识漫无目的地飘，飘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风景更为秀丽的山峰中。
瀑布如白练坠落，清澈的水潭中肤白如玉的貌美女子们浮浮沉沉，嬉戏打闹，欢声笑语和水珠一起飞溅。
这里就活泼热闹多了，周围景色也很生机勃勃。
有个坐在潭边大石上的丰腴女子朝程禾这边瞥了一眼，竟然像是看到了她，冷道：“又是个游魂，真烦！”
程禾飘了飘，游魂？
“滚一边去！女萝们在濯身呢你看不见吗？”那女子喝道，看样子要站起来。
程禾还没动呢，一只小鸟从瀑布上方笔直冲下来。
小鸟尖尖的喙张开，声音激动：“是你啊！你终于来了！啊不对，你是从那些伪镜里来的，啊！你竟然被伪镜伤了！气死我了！我去弄死他们！”
程禾：？
“你谁？”她头脑有点昏胀，讷讷问。
“我是大月啊！又叫皓彩！”它大声道。
程禾愣了：“皓彩镜？”
“是啊。还以为你是遵守承诺来找人家的，或者终于能将自己完整化灵了，结果”小鸟低声道：“你好弱啊。”
程禾：“呃我确实没有那么强，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怎么回去？”
“你被人族的伪镜照到了，不过只照到了一点，你已经会生灵了是吧！你把自己的肉身补回去了！啊，也没有太弱，勉勉强强，虽然比起祂差了十一个月亮那么多”小鸟有点低落，但是仍旧继续解释道：
“你头被照到了嘛，神念就飘离了，皓彩记得你，盼着你，所以你就被吸引进来了！”
程禾脑子里迷糊片刻，半晌道：“神裔们的月镜和皓彩镜是相连的！”
“对啊。”小鸟可惜不是人形，否则就要撇嘴。
“你能让我回去吗？有点急。”程禾道。
小鸟看着她：“你就这么想回现世吗？你就这么不愿意跟皓彩在一起吗？“
程禾有点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不是，我真得回去，我怕他们担心死，求您！让我回去吧！”
小鸟翅膀拍出了残影，似乎十分愤怒，半晌道：“你发誓！你要去找皓彩！在现世用你的完整肉身去，然后咱们结契！皓彩可以和你一起战斗，你帮皓彩清理镜中界！”
程禾迟钝想什么清理镜中界？
“镜中界”就是指这片镜中空间吧。
这里风景如画又空荡荡，需要清理啥？
在小鸟“被辱少女逼婚渣男”一样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行吧”
“你发誓！”
“我发誓ot
小鸟似乎放下了心，那边水潭里洗澡的貌美姑娘们早就出谭了，竟然齐刷刷跪在地上，那个丰腴暴躁的女子更是颤抖俯地：“皓彩大人奴，奴不知这位是您的贵客，不是，您的新主人，奴罪该万死。”
小鸟只是啄了啄羽毛，哼了一声。
一股飓风突兀刮起，把那个女子掀翻下了悬崖！
这皓彩鸟，挺有脾气啊。
程禾不由往后飘了飘，心想假如她将来没有去找皓彩镜，怕是镜子自己得找来，直接吃了她！
“好了，你回去吧，要记得来找皓彩哦！”小鸟翅膀一扇，程禾的意识便如被春风带起的蒲公英，一退再退。
转瞬之间，回到了自己冰冷的肉身之中。
程禾脑瓜子有点嗡嗡的，半晌才清醒。
后背好冷，但是前面是暖和的，她被人抱在怀里。
“要喘不上来气了！”程禾艰难发出声音。
那环抱的双手微松，月苍沾了血迹，俊美到妖异的脸凑近了，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你没事？”
“还行，你帮我摸摸，后背没少块肉吧。“她虚弱道。
月苍的手果然拂过了她的背，她的后颈还有头发。
“没有。”声音嘶哑，还带着颤抖。
放心了，恋爱脑一次没把自己赔进去。
程禾也摸了摸月苍。
已经湿透的衣服，劲瘦的，结实的身体。
也什么都没少。
程禾更放心了，那些属于战场的，沉闷又尖锐的嘈杂才终于涌入耳中。
她惊讶地发现，她以为已经过了一天那么久，但是现实中好像只有几句话功夫。
下雨了，风雨呼啸，雷鸣不休。大守祧的镜子被一把飞剑穿透，消散不见，他人在犹豫，两击皆不中，已经有退却的心思了。
怕是姒泽要输吧
他实在是时运不济！这一步竟然又押错了！
但是他已经出手过了，此时再退，姒泽输了他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能拼一把！
他迎上了白霜，出手狠辣！
程禾推开了月苍往后退却，因为姒泽的刀逼了过来。
姒辰极为狼狈，腰腹处的伤口触目惊心。
月苍反身而战，将程禾牢牢挡住。
程禾下降到足够安全的距离，让鹰隼上去助战。
月华重伤，但她也咬牙加入了战团。
竟然不敌。
绝境之中，姒泽这头兽王依旧强悍地可怕，程禾离得那样远，都感到那种窒息的压迫。
不不！今日一战分生死！绝不能输！
程禾阵法开着，她辅助月苍的雷霆，但是仍旧是陷入泥潭般的恶战。
姒泽还想要反杀！
程禾的心揪成了麻花，她想到如果此时她有皓彩镜就好了！
月神的宝器
程禾目光忽然一凝，心头一下子凉了下去。
她看到了一个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战团的后方。
雪白衣衫，雪白长发，堆雪砌玉一般的人儿，安静地浮在空中。
无怀沫。
完了。
又一个五阶，程禾浑身灵力在狂涌，但是已经心生绝望。
无怀沫却并没有攻击守城四人，他看着月华，片刻后，又直直看向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