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清讶然,并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地回答她。
“其实我之前挺看不上你的。”
钟听雪张了张嘴,挣扎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你有仙根得以修道,还有个做宗主的爹,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可你占着茅坑又不…”
她看了眼身侧的师弟,斟酌了一下措辞,打算给她留点面子。
“有天赐之赋,却无入道之意,只为些情情爱爱自寻烦恼,跟个蠢货没什么两样!”
任时清:“…”
合着还是来骂她的…
钟听雪语气忿忿,撇了撇嘴,继续道:“不过,你今日,的确与我印象中很不一样。”
很有胆量,也很夺目,还算担得起这条大道。
任时清没有辩驳。
因为她说得对,她有能力护佑清平,却从不承当,只知追求明知不可得之物,负了爹爹,负了自己,的确可恼。
苍明突然凑了过来:“你们说什么呢?没吵架吧?”
任时清扬了扬脑袋,得意道:“谁吵架了,听雪师姐夸我呢。”
苍明震惊地睁大了眼:“真的?她嘴里能吐出好话来?”
任时清哼笑道:“那能有假吗,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听雪师姐只夸我,却不夸你。”
苍明一脸不信,看向钟听雪:“你夸她两句给我听听?”
“…”钟听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我就多余来看你。”
说完转身便走了。
“我就说她不是这样的人吧。”苍明撇了撇嘴,这才注意到旁边安静的楼弃尘:“哟师弟,还好你来得及时,你的手没事吧?”
楼弃尘摇头道:“无碍。”
“对了,师兄。”任时清指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那名男子,说:“那个人穿的不是天徽宗的衣服,可要把他也带回天徽宗?”
苍明轻叹一声,缓缓道来:“那人也是天徽宗的,只不过犯了事被逐出师门,听那几个被救下来的弟子说,他们本与他关系不错,所以听信了他的话,被骗到这里来。”
任时清心头一跳:“他将同门骗来献给狐妖?”
“没错。”
苍明点点头:“他说自己与那狐妖真心相爱,狐妖想要增长修为吸食精元,他就想到了这些天徽宗的弟子。”
“他可是中了魅术?”
“并未。”
任时清若有所思,竟不是魅术所驱…
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吗?
多蠢,和上辈子的她一样蠢,她虽未做伤人害己之事,却也是招来祸患殃及家人的凶手。
可见“情”之一字,既是剧毒,又是囚笼,会使人失神丧志,变得疯狂。
“不过,好在我们来得及时,伤亡不算惨重。”
苍明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拔出自己嵌在墙上的本命剑,拍了拍手:“我也去帮忙,看看洞中还有没有幸存的弟子,一会儿把他们都送回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苍明长剑回鞘的那一刻,一缕淡黄色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潜入任时清灵台处。
苍明走后,山洞内安静了下来。
任时清打开钟听雪给她的药瓶,随意吞了两颗,便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缓慢地复苏,渐渐抚平了一些她心口的痛感。
她面色苍白,几缕碎发散落下来,唯有唇瓣瑰丽鲜红,显出几分脆弱,她抬眸,与楼弃尘的视线相撞。
他薄唇轻抿,语气有礼却疏离:“既然师姐没事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等等。”任时清拉住他的袖口:“你的手还在流血。”
楼弃尘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袖拽了出来:“不碍事。”
任时清拧眉“啧”了一声,从储物灵袋中掏出一瓶伤药:“别嘴硬了,伸手,我给你上药。”
楼弃尘漆黑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自嘲,道:“师姐不怕我骗你了吗?”
任时清一噎,他这是不是还在记仇呢?
诚然,方才他救了她还遭到怀疑是有些委屈,但谨慎一点也没有错吧?好歹是个可能成为灭世魔尊的人。
她虽有助他未来摒弃魔道之意,可也不甚清楚他是否还存有正道之心,所以她不敢赌。
万幸的是,他落于尘土,却并未蒙尘。
任时清看着他,认真道:“我怕,所以你今后最好都不要骗我。”
说着,她生硬地抓过他的手腕,把他的伤口展露出来。
楼弃尘不曾想到她会直接扯过他手腕,以至于怔忪间忘记了挣扎。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任时清用嘴咬开伤药,小心翼翼地撒上去,又取出一块干净的纱布,给他缠绕包扎。
楼弃尘的手生得很好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不自在,手指微微蜷缩着,指尖划过她的掌心,冰凉的温度,莫名让任时清心脏一跳。
她不由地咽了下口水,脸上也开始发烫,心中有一股热切的躁动,想要牵上他的手。
任时清静了静心神,颤抖着系上结,把那瓶伤药塞到他手中,逃也似地转过了身。
不对劲…
十万分之不对劲。
楼弃尘不知她是被什么扰了心神,只听得见她忽然不平稳的呼吸,而后便如一只泛着暖意的明灯,仓皇地飘离了他的视线。
“现在应当不碍事了,你可以走了。”任时清深吸了口气,沉着声说道。
楼弃尘看了自己手上那潦草的结半晌,才不疾不徐地迈开步子,可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师姐。”他扬了扬手,笑道:“你好像给我系了死结。”
任时清:“…”
都帮他处理好伤口了,死结不死结有什么重要的,还值得他特地回来说一遍。
她语气僵硬道:“你自己回去剪开就是。”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愈发紧绷,五感也被放大,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淡淡的,冲击着她的理智,让她难以自持。
楼弃尘替她挡下剑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不断放大,记忆角落里前世相处的画面也跳了出来。
她的心脏狂跳,有些口干舌燥,燥得人浑身发热,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控制不住地描绘着他的脸,他的确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和沈衡之的温和内敛不同,他是锋锐的,有杀伤力的,清冷又矜贵,一眼便让人难以忘记。
所以他这样温和弱势时,总让她感到违和。
任时清转过身:“楼弃尘。”
她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尾调上扬,香甜诱人。
“…嗯?”
“你可以让我抱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