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天色尚好,旭日流光透过云层洒落在灵虚山上。
试炼的时辰将至,所有参加的弟子都站在秘境的入口前,等待着试炼开始。
此次试炼并没有繁杂的规则,长老们给每位弟子都发了一颗灵石,大家可以互相抢夺。灵石离身则视为淘汰,在试炼场关闭之前出来,将身上的所有灵石交给清点的长老,按照数量取胜。
会遇到谁,全凭运气,能否胜出,全凭实力。
此外,试炼场内还有许多天材地宝,供以弟子们获取,不论输赢,都有获得珍贵材料的机会。
任时清一早做好了准备,百无聊赖地扫视着四周,意外地看到了楼弃尘的身影。
他正站在偏僻的角落里,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衣,却生得十分惹眼,凤眼半垂,气质明净疏离,似是山巅处不可攀附的冰雪。
不少师妹都在偷偷打量他,更有甚者还往他身侧靠了靠。
见他脸上出现些不耐烦的神情,任时清有点想笑,日后是再厉害的魔尊又怎么样,还不是怕烈女缠郎。
许是她看得太过明目张胆,楼弃尘忽然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四目相撞,任时清打趣般地朝他咧嘴笑了笑。
楼弃尘嘴唇紧闭,别开了头。
任时清并非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上次的事不论楼弃尘是否在意,总归是她冒犯了他,怎么说都该给他道个歉的,索性朝他走了过去。
“楼师弟。”
楼弃尘抬眼,似是有些许意外,只一瞬又恢复了寻常淡然的模样:“师姐的伤好了吗?”
任时清尽量不去回忆自己的流氓行径,轻咳一声,道:“好…好了。”
楼弃尘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便好。”
“你的手呢,怎么样了?”
“托师姐的福,还系着死结。”
“…”
她是不是不该过来?
任时清静默半晌,压下那抹尴尬到想逃走的想法,才下定决心般地郑重道:“抱歉,楼师弟。”
楼弃尘漫不经心地问道:“师姐在为什么道歉?”
“什么都有。”任时清的目光与他对上,认真地说道。
不论是她意识不清的时候对他动手动脚,还是先入为主无故怀疑一个救了自己的同门师弟,都是她的不对。
楼弃尘眉心微动,过了一会儿,又淡淡地转过头,漆黑深邃的眼底只剩下上次见面时的清冷和疏离,仿佛刚才瞬间透露出来的温和柔软,都是她的错觉。
“师姐多虑了,我没有那么计较,不必特地跑来同我说这些,还是多关心关心他吧,省得叫别人抢了去。”
任时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沈衡之。
他的身侧站着一名紫衣女子,模样生得柔和温婉,正眼笑眉舒地望着他,这眼神任时清再熟悉不过。
他们二人的手腕处系着同样的蓝色绳子,那是一种用于连接二人方位的法器,她也有。
一般用它来试炼的意思便是二人一队,他们所得的灵石会在试炼后平分,若其中一人的灵石被抢,另一人便一同淘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窃窃私语。
“我没看错吧?大师兄竟然会与人组队,他不是向来都独行吗…以前任时清缠着他,让他和她组队,他都严声拒绝了。”
“谁不知道大师兄最讨厌任时清,总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棠落师妹性子温柔,哪点不比她强。”
“嘘…你小声些,她就在不远处。”
“我才不怕她,次次试炼跟在大师兄身后,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
四周不少目光偷偷地望向她,有不怀好意的八卦,也有唉声叹气的同情。
任时清面上平静,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她们议论之事与她无关。
她盯着一旁默默无声的楼弃尘,有了主意。
“楼师弟,你愿不愿意和我组队?”
楼弃尘微微一愣,黑眸凝视着她,片刻后,又了然地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灵石。
“师姐不必为了赌气这样做,师姐若想赢,我的先给师姐就是。”
反正他进去与否,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能使用最低阶术法的他,本来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任时清没有伸手去接。
看来她这不死心的痴情人形象已经十分深入人心了,就连相识不久的师弟,也认为她这么做是想引起沈衡之的注意。
她觉得有点冤枉,可偏偏,这形象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索性也不解释了。
任时清拿出储物灵袋中的法器,那是两条一样的红色编织绳线,线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铃铛。
她看着楼弃尘伸出的手,顺势谂诀把红绳系了上去,又拿出另外一条绑在自己手腕。
任时清晃了晃腕上的红绳,红绳上的小铃铛铃叮作响。
“就当你愿意吧,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了。”
楼弃尘静了静,垂下幽深的眼,沉声道:“师姐,我会拖累你。”
“可惜,系上就不能反悔了。”
任时清满不在乎地笑着,明艳的眉眼中露出几分狡黠。
咚——
悠扬的敲钟声响起,试炼场的传送阵也一并开启,参加试炼的弟子们都会被传送到秘境的随机位置。
任时清慢步上前,走了两步发现楼弃尘还怔在原地,她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红绳,示意他跟上。
少女眼下的红痣,仿佛一点星火,迸溅到他的手腕,烫得令他心悸。
楼弃尘收好灵石,沉默不语地跟上她。
踏入传送阵,金光闪过,伴随着轰鸣的喧嚣声,任时清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并非为了气沈衡之,你不要多想。”
楼弃尘身形微顿,淡声道:“好。”
她没有撒谎,她想赢,并且要和楼弃尘一起赢。
试炼前三名弟子会得到霁尧仙尊的指点,她想,楼弃尘来玄凌宗修炼许久,修为却低微得与普通人无异,她身薄力微,看不出他身上的异样,霁尧仙尊总能看得比她多一些。
若能帮他解决了修炼的难题,或许日后多个选择,他也不会堕入魔道。
任时清沉思着,目光恰好落在他的手上,只是那洁白的纱布上面,哪里还是她系的死结。
这是在拿她寻开心呢?!
她咬着牙,问道:“你不是说,还系着死结吗?”
楼弃尘伸出手,温声说道:“师姐若是喜欢,可以再帮我系个死结。”
任时清:?
她那是喜欢吗?
想起那日的窘境,她的脸色更黑了。
楼弃尘却愉悦地低声笑了起来,眼中的那层霜雪终于被和煦春风吹开些许。
…
“师兄,你在看什么呢?”棠落疑惑地看向沈衡之。
沈衡之收回复杂的目光,轻声说道:“没什么。”
他向来觉得任时清过于简单纯粹,纯粹到他一眼就能看出她眼底的崇拜,以至于她缠着他的时候,都令他感到烦扰。
可自从她从思过崖出来后,他便有些看不懂她了,她再也没来找过他,虽然对他依旧有情绪,但那情绪并非像是喜欢。
倒像是一些警惕和躲避,甚至好像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厌恨…
可和其他人一起时,却仍是欢笑打闹的寻常样子。
她是在和他使性子吗?
他回过神,轻抿唇角,道:“棠落师妹,我们也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