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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起下山试炼

    任时清却是心头一跳。

    她大概能想象到小小的男孩如何在冰天雪地苟且着活命,也能猜到镇上的人将他视为不祥之物时会如何叱责他。

    前世她以为楼弃尘会成为魔尊,是因为他偏激仇世,心存恶念,所以自甘堕落弃道入魔。

    可与他相识以来,他一直表现得十分温和有礼,即便他看上去是淡漠的、疏离的,那也和杀人如麻、暴虐狠厉相差甚远。

    是她一直以来活得太过轻松,所以忘了,人性的恶,足以摧毁一个温善的人。

    沉默良久后,任时清喝了口酒,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楼师弟,明日一起下山去如何?”

    她给楼弃尘解释了一遍坞阳城人口全数失踪的事件,可面前的人却是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激切情绪。

    “师姐。”楼弃尘道:“明日我便不去了。”

    “为何?”

    “我知晓师姐的好意,但我修为低微,帮不上师姐什么忙,反而还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所以你还是…和他们一起前去为好。”

    任时清静了静,分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疏离,好像今天一起试炼的情谊悉数不见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朝元殿出来以后吧。

    是因为还在介意将他受欺凌之事公之于众,伤了他自尊?还是…因为中蛊不能修炼而伤神?

    她这样想着,便也这样问了。

    “你在生气吗?因为我擅自将你的事公之于众?”

    楼弃尘眉心微动,下意识否决道:“师姐,我并没有生气。”

    “那是因为无妄蛊吗?”

    “也不是…”

    任时清却不信。

    “你从未下山试炼过,不知晓外面大千世界的斑斓之色…兴许试炼途中放松下心情,碰见什么机遇,你会有所突破呢。”

    任时清喝了点酒,面上微红,眼神却十分清醒认真:“我有事自会自己解决,不需要你帮我什么忙。”

    她指着他受伤的那只手,说道:“而且,上回不正是你救了我吗?试炼场上的阵法也是你解的,为何要妄自菲薄。”

    楼弃尘微微蜷缩的手指不自觉地僵硬了一瞬。

    “楼弃尘,我想要帮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楼弃尘的嗓子有些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烟雾笼罩在他寒潭一般幽深的眸底,让人辨不出情绪。

    任时清叹了口气,她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他怎么不信呢?

    她颇为苦恼地放下酒杯,道:“抱歉,我并非在逼迫你,涟华峰和坞阳城你如何选择,自己考虑就好,若要来,明日我会在凛思殿前等你。”

    楼弃尘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抹离去的纤细身影,原来这样一小杯百花酿就足以醉人。

    他似乎又看到了很久之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仰着头怯生生笑着对他说:“明日我还在这里等你。”

    他自厌自弃,像口枯井,干涸暗淡,偏偏她一来,就下了一场雨。

    井中浪潮翻涌,他也再不能平静。

    他眼底浮现些挣扎的情绪,嗓音沉沉:“师姐,是你非要靠近我的…”

    既如此,日后,你也不能讨厌我。

    翌日,天色昏沉阴暗,任时清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殿前的柱子上。

    沈衡之和苍明朝她走了过来。

    “师妹,早。”

    任时清神色恹恹,应道:“早。”

    苍明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疑问,懒懒地解释道:“半道上碰巧遇见就一起来了。听闻昨日我不在,你和楼师弟组队,得了个第三?”

    任时清点点头,问道:“你怎么来了?爹爹找你了?”

    “没有。”苍明反手竖在嘴边,凑到她耳旁说道:“是我怕你和沈衡之打起来。”

    他语气如常,任时清却心头一暖,他最是知晓她从前如何痴恋沈衡之,也知晓沈衡之从前待她如何漠然视之。

    所以她和沈衡之单独相处之时,他总免不了来横插一嘴,既是怕她吃亏,又是为了维护她尚存的那一点点自尊心。

    如今她已然对沈衡之死心,可护她,却成了习惯。

    她心中触动,嘴上却不饶人:“我是这么没轻没重的人吗?”

    苍明:“那可不好说。”

    任时清嘴角一抽:“…我觉得我和你打起来的可能性更大些。”

    沈衡之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才发觉她和以往不同,半点没有和他一同下山试炼的喜悦,也依旧如前几日那般,并未主动地同他说一句话。

    他张了张嘴,正想同她说一说坞阳城的情况,却见她眸光一亮,朝他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

    “楼师弟!”

    他回过身,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

    冷峻分明的轮廓在灰蒙的天色下显得清冷而幽远,宛若矜贵的神祇,眉眼稍稍带了笑意,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任时清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热乎的包子,递给楼弃尘:“早饭。”

    楼弃尘挑了挑眉,伸手接过:“师姐这是笃定了我会来。”

    见他不再是昨天那刻意疏离的样子,任时清放心地眨眨眼,笑道:“我说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你信吗?”

    “师妹,你偏心。”苍明在一旁不满道:“你师兄我也没吃早饭呢。”

    她淡淡瞥他一眼,道:“你给我钱,我也能给你准备。”

    “他给你钱了?”

    “他赊账了。”

    苍明:“…”

    那不就是没给。

    楼弃尘垂眸温和地笑了笑。

    他知道,任时清不过是可怜他罢了。

    他安安静静地咬了一口包子,是鲜肉馅的,鲜咸却不腻,好吃得令他起了贪心。

    他想,若是这样便能分得她一丝目光,被她一直同情可怜下去,其实也不算坏事…

    “若是准备好了,就快些出发。”沈衡之看着三人的互动,冷淡地催促起来:“坞阳城的事耽误不得。”

    说完,便先一步走了。

    任时清和苍明相看一眼,幽幽道:“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苍明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示意他们一起跟上:“走吧。”

    楼弃尘敛下笑意,暗自摸了摸袖中的短剑。

    沈衡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碍眼…